程林芳一時情緒上頭，破罐子破摔，不曾想老爺子比她還不客氣。
直接回懟過去，言語犀利。
程林芳起初還有些深受打擊，仔細一想倒也不奇怪。
自從出了邵思妍在幕後指使秦雅薇毒害席老的事情後，老爺子便怎麼看他們夫妻倆都覺得不順眼。
再鬧下去，只怕老爺子真會把他們趕出家門。
有那麼一剎那，程林芳真想不顧一切把事情鬧大，但想想還是算了。
不論是她還是邵博簡，亦或是女兒邵思妍，往後都還得仰仗邵家，才能挺直腰桿。
如若失了邵家的這頂光環，便只有零落塵泥的份。
思及此，程林芳到底按捺住性子，冷靜下來，深吸口氣，聲色和緩道：
“爸！我知道您是在爲妍妍的事情生氣，也確實是我們夫婦倆疏忽，沒能教好她，才使得她這般莽撞拎不清。您怪我們也是應該的，可關於江暖棠嫁入邵家這個事情，我真的希望您再考慮一下，畢竟……”
程林芳低首垂眉，絞着手指頭。
語帶猶豫，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遲遲沒有說出口。
邵鴻鈞活了一大把年紀，哪能不清楚她的把戲，明知她接下來的內容必定不懷好意，還是打破砂鍋問到底。
目光落在她的臉上，冷聲追問：
“畢竟什麼？”
邵鴻鈞的語氣不是很好。
程林芳偷偷覷了他一眼，只見他眉眼鋒利，如布鋒芒。
彷彿能將她的所有想法全都洞穿。
程林芳連忙垂下眼瞼，一鼓作氣，直言道：
“她不僅未婚先孕，還有兩個小孩。”
程林芳回國晚，加之當年她嫁入邵家的過程並不好看，被當成貴婦圈子茶餘飯後的笑談一樁。
更別提接納她，所以程林芳也是近日才知曉，曾經被她遺棄的外甥女江暖棠，就是五年前名聲響亮的晉城第一名媛。
但即使知道這麼多，也仍是隻窺一斑而不知全貌。
除了晉城第一名媛，還有江暖棠明面上設計師，以及hm財團負責人的身份外，程林芳並不清楚邵湛凜曾經在晚宴上公然宣稱過。
江暖棠就是他孩子的生母。
如若不然的話，她也不會愚蠢到拿孩子的話題去堵邵鴻鈞。
甚至末了，還滿是委屈與不忿地補充：
“同樣都是未婚生子，當初我要嫁給阿簡的時候，您明明那麼反對。如今卻絲毫沒有排斥地就讓江暖棠進門，未免、未免對我也太不公平了……”
程林芳輕咬脣瓣，言語委屈。
屬實想不明白，老爺子爲什麼就只針對她？
難道、難道就因爲她嫁的邵博簡，只是在邵氏任了個閒職，沒有真正掌權嗎？
程林芳緊攥着拳頭，想到過去那些年，所受的種種委屈與憋悶。
更加替自己覺得不值。
想當初，得知追求自己的人竟然是晉城邵氏的二少爺時，她儼然激動壞了。
念及前面等待自己的康莊大道，程林芳連猶豫都沒有，直接就扔下骨脈相連，血脈相依的親生女兒。
爲的便是清清白白嫁入邵氏，不給他們留有話柄，最後以此來攻擊她。
不曾想，她都已經做出如此大的犧牲，進門後的處境也沒有任何改變。
程林芳原本還不覺得有什麼不對，以爲老爺子就是這樣的性子。
可如今有了江暖棠做對比。
同樣都是在生過孩子後，嫁入邵家，憑什麼她就如此順利？
據聞老爺子甚至連句斥責都沒有，就把戶口本拿出來了，儼然對此事也是樂見其成。
如此叫程林芳如何能不委屈氣懣。
頂着惹惱老爺子的風險，也要替自己討要個說法。
原以爲這樣有理有據的說辭拋出來，邵鴻鈞定然會氣短心虛，不料老爺子的臉上瞧不出半分不自在。
相反惱怒更甚。
他扯動脣角，冷哼一聲，不屑地嗤笑道：
“公平？你也配？”
一句話，把老爺子對她的不喜，表現得明明白白。
“爸……”
程林芳咬脣輕喚，神情裏滿是難堪，就像被人狠狠打了一巴掌。
有無數委屈想訴說。
卻礙於對方居高臨下，不可捍衛的身份。
欲語還休。
只能極力剋制。
垂落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指甲深陷入肉裏仍不自知。
“別喊我爸！我擔不起你這句稱呼。”
邵鴻鈞看着面前的二兒媳婦。
眼底劃過深深的失望。
“你以爲我爲什麼同意小暖進門，而極力反對你和阿簡的婚事？”
“因爲……”
直白的問題把程林芳問得面色一怔，低下眼瞼，眸光閃躲。
爲什麼？
還不是因爲老爺子偏心，眼裏只有大兒子一家。
大兒子離家後，又把所有的偏愛都給了邵湛凜，讓他掌控邵氏集團。
連他要娶什麼女人，都無條件支持。
反觀邵博簡，從小到大所獲得的關懷少得可憐。
連唯一一次想要求娶心愛之人，都遭到了層層阻撓。
枉她還以爲是她婚前就育有孩子的事，會敗壞邵家門楣，老爺子才極力反對。
故而這麼多年，一直都不敢尋找親生女兒。
現在再細細想來，所有的理由，不過是藉口罷了！
否則爲什麼放到江暖棠身上，一切阻礙就都不成問題？
程林芳越想越覺得不甘，一時間忘了隱藏，情緒盡數顯露在臉上。
將她的反應盡收眼底，邵鴻鈞冷嗤一聲，替她把想法說出來道：
“是不是覺得我這麼做，是偏心阿湛，所以對他的選擇無盡包容？”
“我沒……”
沒料到心理活動會被看穿，程林芳面色一白，張了張嘴，想要辯駁，結果沒等她把話說完，邵鴻鈞又接着補充：
“原本我以爲你過了這麼多年，應該有所長進，現在再看，顯然是我高看你了。
不僅肚量狹小，目光短視，爲達目的，連親生骨肉都不顧。
這樣的女人，如何能當我邵氏門婦？”
邵鴻鈞的這句話不可謂不重。寥寥幾語，便將當初不同意她進門的理由，蘊藏其中。
“我……”
程林芳臉色一白，除了被說中心中最隱祕的想法外，也是沒想到——
當初邵鴻鈞極力反對的原因，竟然會是她拋棄親女。
而她卻以爲，對方是嫌棄她婚前生過孩子。
這麼多年，都沒有找過她半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