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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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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灼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日上午。

    她很少會夢到小時候那些事,前世自從與晏傾分開後,便天各一方。

    光陰似箭,三年又三年,她奔走南北之間喝風飲雪,每天都過得很忙,彷彿有過不完的難關,打不完的仗。

    那些日子裏,歲歲年年混亂不堪,後來再見時,總是慵懶閒散的少年做了陰鬱狠厲的權臣,隻手翻覆間攪弄風雲。

    少時繡花針都能扎哭的少女敢提劍擋千軍,身許家國流血不流淚。

    沒人知道他們的過去。

    也沒人在意。

    那些從前太久遠了,久到連秦灼自己都忘了,她以前究竟是爲什麼喜歡晏傾。

    見色起意多少是有一點的。

    秦灼這一覺睡得着實有些久,坐起來這會兒仍舊有些迷糊,思緒亂七八糟地飄遠了,不由得擡手拍了一下額頭,促使自己快點清醒過來。

    她換了身衣裳,便開門讓婢女們打水來,洗漱完用木簪隨手挽了個發便出了屋子,打算去找謝無爭。

    結果剛出門沒走幾步就聽見了顧長安的聲音從對面廂房傳了出來,“你喝不喝?”

    公子好像挺不高興的,但還沒到發火的地步,還在耐着性子講道理,“本公子這輩子還沒這麼伺候過人,你幾歲啊?喂藥還得專門的人給你喂?讓大殿下給你伺候湯藥,你也不怕折壽?”

    秦灼心道:顧公子這又是唱的哪出啊?

    這顧長安大上午的不去做正事,跑到晏傾屋裏說這些有的沒的,她怎麼想都覺着這場景有點怪異,腳下一轉,便先往對面屋子去了。

    秦灼進門時特意放輕了腳步。

    顧長安背對着這邊沒注意到,他端着湯碗站在榻邊,一張俊臉十分地微妙,又道:“你告訴本公子一句準話,你這次回來和秦灼退親,是不是因爲這位大殿下?”

    忽然被點到名的秦灼登時愣在了原地。

    這廝還敢問啊!

    她有點想捂臉走人。

    偏生公子爺還覺着自己猜的七七八八了,正色道:“你要是敢承認,本公子還敬你是條漢子!”

    晏傾倚在榻上,面無表情道:“顧公子,少想點有的沒的。”

    顧公子不幹了,把湯碗往榻邊的小桌子上一隔,擼了擼袖子,一副要好好跟你論一論的架勢。

    但對方是個傷患,他也不能真的上手,只能動嘴:“是本公子多想了嗎?你跟那個大殿下要是沒點什麼,人家那身份的,能親自伺候你洗漱更衣,連湯藥都送到嘴邊,昨夜他在這屋裏守了一夜吧?”

    秦灼越聽越覺得這事跟自己想的完全不一樣。

    她以前壓根不知道連謝無爭和晏傾認識,得知兩人交情不淺的時候還挺震驚。

    顧公子更絕,直接往分桃斷袖上面扯了。

    晏傾擡眸看他,語氣淡淡地反問道:“那顧公子昨夜不睡覺在晏某屋外轉了一整宿,今日一大清早便來端茶遞藥的又是爲了什麼?”

    “我……”顧公子一下子被他問住了。

    公子爺這一大清早站這說了不少話了,但晏傾就跟個啞巴似的一聲不吭。

    他都習慣了對方一副任你怎麼說的樣子,結果人家來了個回馬槍,差點把他當場噎死。

    顧長安啞口無言好一會兒,爲了撐住場子,強行開口攀扯,“我當然是爲了、爲了……”

    公子爺一大早上腦子轉太多了,爲了什麼一下子說不出來了。

    秦灼站在幾步開外看了好一會兒,適時上前道:“真沒想到啊顧公子,你對我橫挑鼻子豎挑眼的,在晏傾面前倒是體貼細緻地很。”

    顧長安這才發現這屋裏又來人了,轉頭看向她,“秦灼?你什麼時候來的?”

    “剛來沒多久。”秦灼笑道:“那你們繼續,我先走了?”

    她說着還真轉身就走。

    顧長安生怕被誤會什麼似的,連忙伸手去拉她,“你走什麼走?回來!讓他趕緊把藥喝了。”

    秦灼特想問顧公子:晏傾喝不喝藥跟你有什麼關係?

    不就是在同一輛馬車上待了兩天嗎?人家晏公子還是一路昏迷着的,你還能跟他處出什麼情誼來?

    但顧長安這會兒扣住她手腕的勁兒特別大,再逗一下,公子爺失手給她手腕掰折了,那就虧大了。

    秦灼把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擡了擡下巴示意顧長安先把手鬆開。

    公子爺會意,壓低了聲音同她說:“本公子這都是爲了你。”

    “怎麼就爲了我了?”秦灼實在有點搞不懂這人整天都在想什麼,一邊揉着手腕,一邊問他:“長安,你是沒睡醒,還是睡迷糊了?”

    說起來,她也做了挺荒唐的一個夢,但醒來之後一切煙消雲散,如今瞧見晏傾,也沒有分不清虛妄與真實。

    從前是從前。

    當下是當下。

    不說恨得非要爭個你死我活,但也沒有管他喝不喝藥的必要。

    顧長安瞪了她一眼,一臉的恨鐵不成鋼,“他兩孤男寡男的整夜在一處,你還睡得着呢?”

    秦灼挺懵的,“他兩整夜在一起怎麼了?我還得睡不着?”

    顧長安氣的擡腳踹了一下她的小腿,咬牙道:“本公子要是你,前未婚夫都帶着新歡到我跟前晃了,不管怎麼樣都要先把人搶回來再丟開!”

    秦灼擡頭摸了摸公子爺的額頭,強忍着笑,裝作些許惆悵模樣,“這也沒發熱啊,怎麼腦子不太正常的樣子?”

    顧長安拍掉了她的手,“你還笑?怎麼笑的出來?”

    秦灼怕他鬧得掀了屋子,硬生生把笑憋了回去,又問道:“所以你是想幫我把人搶回來再丟,才自告奮勇來搶了給晏傾喂藥的活?”

    這要真是這樣,她就得給公子爺找大夫好好看看腦子了。

    這一天天的,都在想些什麼啊?

    這屋子裏原本只有顧長安和晏傾兩個人的時候,他不管說什麼都沒覺得有什麼不對。

    但這會兒看秦灼的眼神,怎麼瞧都有種“這人還有救嗎”的意思,說話頓時就沒那麼理直氣壯了。

    他推着秦灼往榻邊走,不大高興地憋出了一句,“差不多吧。”

    秦灼被推着走到了晏傾跟前。

    她和這人其實沒什麼可說的。

    可到底認識了那麼多年,要是真的回回都相對兩無言,就有點對不起這些年在塵世間跌摸爬滾練出來的本事了。

    秦灼面上笑意未收,居高臨下地問:“我們顧公子喂藥喂得哪裏不好了?”

    晏傾掀了掀眼皮,惜字如金地說了一個字,“燙。”

    顧長安一聽這話就不高興了,“本公子端着碗都沒嫌燙,你還嫌起燙來了!”

    晏傾面上還是沒什麼血色,不過今天有顧公子在這叨叨,說三句回一句的,也比昨日要多些人氣。

    他語調如常地回了一句,“顧兄,藥是用來救人的,不是用來要人命的。”

    顧長安頓時:“……”

    公子爺從前確實沒做過伺候人的事,喂藥之前要吹涼什麼的,完全沒想過,方纔端在手裏燙的不行,光想着讓人趕緊喝了,免得燙手來着。

    姓晏的話說的這麼直接,他要是再按着原話解釋一通就顯得太二百五了。

    於是,顧公子嘴硬道:“你跟別人能一樣嗎?這遍體生寒的,藥就該燙的時候喝,涼了還能有用嗎?”

    這話說的認真極了。

    要是換個跟顧公子不太熟的,八成就被忽悠過去了。

    晏傾眸色幽幽地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秦灼也怕公子爺嘴快再說出點什麼沒法收場的由頭,便擡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有理,你說什麼都有理,藥放了一會兒應該涼了,你來吧。”

    顧長安鬧了這麼許久,其實已經後悔攬了這活,看見秦灼在邊上就不想動手了。

    他一雙桃花眼直勾勾地看着秦灼,剛要開口,就被秦灼搶了先,“別看我,看我也沒用,但是這事是你自己攬下的,得你自己做。”

    “我也沒指望你啊。”顧長安話雖這麼說,還臉上還是露出了老大的不高興。

    公子爺一邊在心裏吐槽:姓晏的事真多,不讓小廝婢女近身伺候,偏要折騰做主子做慣了的人,一邊端起湯藥遞到晏傾脣邊,“這回不燙了,喝吧。”

    這回晏傾沒說燙,他只是往後靠了靠,皺眉說:“苦。”

    “哪有藥不苦的?”顧長安都被氣笑了,差點把湯碗蓋晏傾臉上,他牙疼似的露出一個很糾結的表情,問道:“晏公子、晏兄,該不會你喝個藥,還要本公子哄着你喝吧?”

    公子爺是真沒想到晏傾這麼個冷心冷清的冷麪人,喝個藥這麼不利索。

    小姑娘都不見得有這麼麻煩。

    可誰能想到。

    晏傾頂着一張面無表情的臉,還真點頭應了,“嗯,你哄吧。”

    “我……”顧長安受驚不小,湯藥都從碗裏撒出來不少。

    他轉頭看向秦灼:“秦灼!快來掐本公子一下,我可能是做了什麼奇怪的夢還沒醒!”

    秦灼先是滿足顧公子的要求伸手掐了他一下,然後端起小桌上的那疊芙蓉糕遞到晏傾那裏,“別爲難我們顧公子了,趕緊把藥喝了,喫塊甜糕。”

    說出來誰敢信?

    日後權傾天下的大權臣少年時怕苦,一點苦也不能喫,嗜甜,比小姑娘還好這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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