擔心席茂勳沒有聽懂，江暖棠頓了下，復又接着補充：
“我這樣擅作主張和人領證，甚至都沒有和您說一聲。”
最主要的事是……
她領證的對象還是邵湛凜。
前腳邵思妍涉嫌唆使秦雅薇毒害席茂勳的事情，纔剛曝出來，後腳她就迫不急待地和邵湛凜領證。
若是傳出去，未免會讓席茂勳臉上無光。
說他這麼多年來，掏心挖肺，就疼了這樣一個白眼狼。
許是受愧疚情緒的影響，江暖棠有些陷入情理的死衚衕裏走出不來。
席茂勳一聽便知道，她這是無端將責任往身上攬，平白給自己找罪受，當即笑着否認：
“我生什麼氣？”
“可是……”
江暖棠動了動脣瓣，想要說點什麼。
話到了嘴邊，便又說不出來。
在處理這些人情世故的問題上，她一直都不夠勇敢，甚至可以說是膽怯懦弱。
索性，席茂勳知曉她的性子，便也沒有讓她爲難太久，很快便替她把未說完的話，說出來道：
“難道就因爲你結婚對象的家人和我有了仇怨，我便要把罪責怪到你的身上？如此，那你便太小看你席爺爺我了。”
席茂勳含笑地看着江暖棠，未等她回答，便又接着補充：
“如果單純爲了這點晚輩的小事就耿耿於懷，那我和邵家那老小子的關係，怕也早就到頭了。畢竟……外面是怎麼傳我倆恩怨的，想來你也有所耳聞。”
“我……”
江暖棠有些啞口無言，因爲她確實是這樣想的。
並且做好了不被諒解的準備。
但即使如此，她也不會放任席老不管就是了。
只不過，他如若往後實在不喜歡看到她，那她便少出現在他面前。
該有的關心，卻不會缺席半分。
席茂勳像是清楚她在想什麼一般，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
“在席氏一族未舉家出國前，你也算是我親眼看着長大的孩子。所謂三歲看老，即使過了這麼多年，大體什麼品性，我也還是清楚了。所以對於你找的男人，席爺爺很放心！”
“只是……”
席茂勳話鋒略頓，想了想，還是接着往下補充：
“我知道你這麼多年來，一直在查找，當初你養父含冤入獄的真相，想還他一個清白。但既然已經結婚領證，找的還是邵氏這種傳承百年，名聲顯赫的人家，那以後凡事便要三思而行了。
切忌不可衝動！
畢竟當了邵家婦以後，你的一言一行，就不僅僅代表你一個人了。
尤其往後，等邵湛凜坐上那個位置，你就是邵家的當家主母，言行舉止，會更加備受矚目！
稍有不慎，招來的便是蜚語流言。”
席茂勳頗爲苦口婆心地勸說。
頓了下，復又接着補充：
“我這麼說也不是一定要讓你放棄尋找你養父蒙冤的真相不可，只是人的一生裏，還有很多美好的東西，不單單是仇恨而已！”
席茂勳目視着江暖棠，也不指望這樣三言兩語，就讓她放下一切，不再以卵擊石。
但如果勸過以後，能讓她不再衝動，一定要不顧一切和對方拼個你死我活，那他也算是盡到了他身爲長輩的責任。
江暖棠自是清楚，席茂勳這麼說是爲了她好，倒也沒有反駁。
認真聽完後，垂眸應了句：
“我知道了。您放心，我會好好考慮的。”
考慮，而非答應。
但席茂勳清楚，這已經是江暖棠能做出的最大讓步。
再多……
便是強人所難了。
盯着她看了幾秒，老爺子輕嘆口氣，到底沒再細勸。
與此同時，江暖棠同樣偷鬆了口氣。
沒辦法，面對一直敬重的長輩，她真的怕，如若對方再多勸說幾句，她會扛不住，違背本心去應下。
索性，老爺子到底捨不得讓她爲難。
很快話鋒一轉，便岔開了話題。
……
病房裏一老一少的兩人相談甚歡，但席茂勳到底年紀大，被下劇毒的身體又纔剛剛痊癒。
尚且虛弱。
兩人聊了一會，老爺子便感到一陣困頓。
饒是他有心想再多聊幾句，現實也不被允許。
江暖棠同樣反對，以強硬的態度勒令他休息，並且答應稍一有空，就會過來探望他以後，老爺子方纔配合地躺下休息。
從專屬的vip病房出來，江暖棠並沒有忘記先前申屠俟離開時的囑咐。
腳下步伐略一停頓，轉身朝着電梯口走去。
搭乘電梯來到樓上申屠俟的辦公室。
許是爲了給申屠俟最好的工作、休息環境。
這一層的佈局很是空曠。
四周都靜悄悄的，靜得幾乎連腳踩在地上的步伐聲都能聽到，從電梯出門，江暖棠不自覺地放緩步伐，但即使如此，遠在盡頭辦公室的申屠俟，似乎還是覺察到了動靜。
未等江暖棠走到盡頭，特聘客座教授的辦公室門應聲打開。
申屠俟高大的身形出現在門口，看到她，並不十分意外地開口問：
“談完了？”
“嗯。”
江暖棠點點頭。
與之四目相對，也不知是不是錯覺，隔着玻璃鏡片，裏面似乎有暗芒涌動。
卻消散得很快。
不過幾秒鐘的功夫，便藏匿得無影無蹤。
快得讓人輕易捕捉不到。
江暖棠垂眸抿脣，微斂了下眼瞼，她一直都清楚，申屠俟雖然行醫，但其實並不怎麼悲天憫人。
救她也不單單是出於好心，還有其他的目的在裏面。
但無論如何，他救了她和一雙兒女，並且教會她一身本領，給她新生，都是不爭的事實。
所以對於他身上的祕密，她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裝糊塗。
然而最近幾次見面，她卻明顯感覺到申屠俟的祕密，不再牢不可破。
似乎在掙扎着破籠而出。
究竟……是什麼祕密呢？
會和鴆羽有關嗎？
江暖棠抿脣沉思，申屠俟已經重新拾掇好情緒，推了推鼻樑上的無框眼鏡，沉聲道：
“那就進來吧！有些事也該告訴你了。”
語罷。
申屠俟轉身往裏走去，留下江暖棠消化了幾秒鐘他話裏的意思。
這才關上門後，跟着走進他的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