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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讓謝無爭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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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灼卻還在眼巴巴等着賜茶。

    興文帝都被這膽大包天的姑娘逗得繃不住嚴肅的表情了,擡手示意一旁的宮人,“給她沏茶來。”

    “是”宮人應聲,立馬上前沏茶。

    “謝皇上。”秦灼說完,便伸手接過了宮人遞過來的茶盞。

    她掀開茶蓋吹開熱氣,慢慢地飲了一口,動作自然,神色從容,如同身在自家庭院一般。

    興文帝不由得多看了她兩眼,緩緩道:“你一點都不像秦向遠的女兒。”

    秦懷山膽小怕事,秦灼卻截然不同。

    這姑娘好似比別人多長了幾個膽子,不知害怕爲何物。

    “像不像的有什麼所謂?”秦灼道:“我是我爹的女兒這事,是老天爺註定的。”

    她敢在皇帝面前如此放肆,是因爲曾坐高位,深知膽怯懦弱,只會被上位者所棄。

    越是手握重權的人,越難見到敢在他們不拘小節的人,只是這個不拘小節尺度要把握得當,不然一不小心命就沒了。

    秦灼知道興文帝似乎同秦懷山頗有些年少情義,但這個情義究竟能值多少,就不得而知了。

    她也想借此機會摸摸底。

    興文帝扯了扯嘴角,不再同秦灼說他們父女倆像不像的事,反而講起了王皇后母子。

    秦灼面色淡淡地聽着。

    皇帝這次叫她來,的確是安撫之意,說了幾句場面話,字裏行間全是這次朕也爲你做主了,皇后已廢,但當夜之事你不能再往外說。

    不管外面流言傳成什麼樣,你不能多提一個字,帝王天家的面子比什麼貴重。

    秦灼聽罷,起身行禮道:“遵旨。”

    興文帝講了許久,最後只得她這麼兩個字,心裏頗有些不是滋味。

    但人家姑娘差點死在棲鳳宮,今日又說什麼都答應,也沒什麼能發作的地方。

    興文帝思慮太多,有些累了,便賞了些東西給秦灼,又道:“你進宮也有兩三回了,還沒去過御花園吧?”

    秦灼心道:你這個皇帝是不是管得有點寬?

    不讓我在外面說實話就算了,還連去沒去過御花園都要過問。

    她腹誹着,面上恭謹地謝過皇帝賞賜,然後道:“還不曾去過。”

    “聽說你回侯府之後就沒出過門?”興文帝道:“眼下是深秋,御花園東角的丹桂開得極好,讓澈兒帶你去觀賞觀賞,散散心,免得你在家裏悶壞了,去吧。”

    秦灼實在有點琢磨不透這個皇帝腦子裏整天都在想什麼?

    讓她去御花園走走,還讓大殿下陪着?

    是生怕大殿下名聲太好,沒人玷污清白還是怎麼着?

    她滿肚子狐疑,道了聲“秦灼告退”就退到了殿外。

    興文帝看着秦灼離去的背影,握緊了茶杯,喃喃自語一般道:“秦向遠的女兒一點也不像秦向遠,這性子是隨了誰?”

    聲音太輕,出門而去的秦灼已然聽不見。

    她走向等候已久的謝無爭,有些不好意思道:“無爭,皇上不知怎的忽然讓你陪我去御花園賞丹桂……”

    她本來想着謝無爭來見皇上必然是有正事的,這一等二等的,沒見着人就算了,竟然還被當做宮人內侍一般給她當領路的。

    這也太委屈人了。

    “這時節丹桂開得正好,我前幾天本想折幾支讓人給你送到清章殿去,誰知……”謝無爭想起那天不是什麼好事,頓了頓便不再不提了。

    他溫聲道:“今日既是父皇的意思,我帶你過去觀賞觀賞,可比折幾支插瓶裏賞心悅目多了。”

    秦灼聞言,不由得問道:“你來見皇上,不是說正事嗎?陪我賞花去了,那正事……”

    謝無爭輕聲道:“原本也是爲你而來。”

    “什麼?”他聲音太輕,秦灼一下子沒聽清。

    謝無爭道:“父皇從不曾單獨召見哪家的千金,我擔心你多少會有點慌,所以……”

    他說着看了秦灼一眼,“不過你看着一點不慌的樣子,倒是我多慮了。”

    秦灼回想着自己方纔裏頭說坐就坐,又是要茶喝,又是同皇上胡扯的樣子,忽然發現自己就想裝個慌張樣子都裝不太出來。

    “那什麼……”她擡手摸了摸額頭,“既然如此,就有勞殿下了。”

    謝無爭頷首應了,“你跟我來。”

    兩人同行往御花園去,後面有個兩個宮人兩個小內侍遠遠跟着。

    深秋之際,本是百花凋殘時節。

    宮中卻不比別處,數十種秋菊開得正盛,大有“我花開後百花殺”的架勢。

    御花園東角那一片桂樹也是枝繁葉茂,滿園飄香。

    秦灼和謝無爭並肩走着,登上園中小樓的第三層,居高臨下地將滿園秋景盡收眼底。

    然而秋風瑟瑟,寒意襲人。

    她在欄杆前站了片刻,就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如畫美景在前,溫潤君子立於身側,她這樣實在是大煞風景。

    秦灼轉過身去,伸手去袖子裏掏帕子,結果掏了好一會兒也沒掏着。

    “給。”一旁的謝無爭遞了一方淡藍色的錦帕過來。

    “無爭真是心細如髮。”秦灼伸手接過來,拿帕子擦了擦,頗有些感慨道:“御花園中風光好是好,可我這幾天老是待在屋頂上吹風,許是有些着涼了,還真是吹不得這深宮冷風。”

    都怪那腦子有病的皇帝,好好的非讓她來御花園賞什麼丹桂。

    謝無爭朝遠處看了一眼,“這宮裏的風,確實要比別處的更大更冷。”

    他說着,轉身同秦灼道:“我送你回府吧。”

    秦灼拿錦帕揉了揉鼻子,剛要點頭,忽然聽見不遠處傳來了撕心裂肺的哭喊聲。

    “本宮是皇后!”

    “皇后只能住在棲鳳宮裏,不能去別處!”

    “本宮哪裏也不去!”

    秦灼順着哭喊聲傳來的方向看去,看見了被燒燬了大半的棲鳳宮,一片狼藉未收拾,宮人內侍們都跪在地上哭。

    王皇后鳳冠被摘,鳳袍也被扒了,一襲素衣,頭髮披散,像個瘋婆子一般被兩個禁衛軍拖出了棲鳳宮。

    她不肯離開這座只有皇后才能居住的宮殿,哭着喊着折騰着,要爬回殿內。

    禁衛們像是已經被折騰了許久,高聲呵斥着:“娘娘這又是何必?事到如今,還是給自己留些體面吧!”

    王氏不聽,瘋了一般推開衆人,非要回到棲鳳宮裏。

    禁衛軍們耐心耗盡,離王氏最近的兩人對視了一眼,上前拎着她就走。

    二皇子蕭順也沒好到哪裏去,錦衣玉服不再,狼狽不堪地被人拖行。

    不久之前,這母子兩還是這座皇宮頂頂尊貴的人。

    這一轉眼,就成了棄婦棄子。

    謝無爭見秦灼一直看着王氏母子,還以爲她是看到了這母子被人拖行心有不忍會心生內疚,便低聲道:“百官跪請數日,終得父皇下旨廢后,將王氏母子囚禁別院,終身不得出,這是他們自作自受,同你無關,你不必……”

    “怎麼能同我無關呢?”秦灼立刻道:“沒有我火燒棲鳳宮,把事鬧大,那些人怎麼可能這麼快就抓到王氏的錯處,讓皇帝下旨廢后?”

    把蕭順賣到南風館,讓他一夜之間變廢人這事,她覺着說出來會污了無爭的耳朵就暫且不提了。

    她便只說王氏,一臉正色道:“這事怎麼也得記我個頭功啊,殿下!”

    “什麼……頭功?”謝無爭聽到這話,就知道自己方纔真的是想多了。

    秦灼這樣的姑娘,豈會隨便心生內疚,同情別人。

    他想到這裏,忍不住笑了笑。

    秦灼其實是能猜到無爭在想什麼的。

    這少年生於皇室,長在深宮,卻心性純良,沒有沾染那些勾心鬥角、烏煙瘴氣的事。

    這樣的人其實不太適合做帝王。

    她心裏很清楚。

    但這天下之大,哪裏能找到一個天生就應該做君王的人?

    純良總比黑心好得多。

    她想了想,同謝無爭道:“今日王氏母子若是沒有被囚禁,那我焉有命在?樑子早就結下了,說是死仇也不爲過,我要好好活着,他們就不能好過。別說今日看他們被拖出去,我一點也不同情,就是去了別院,被人苛待,被毆打、被毒死,對我來說也是好事一樁。”

    謝無爭怔怔地看着她。

    秦灼活的太真實了。

    這些話她原本可以換個更好聽的說法,把那些陰暗的一面深藏於心。

    這樣,誰都不會知道。

    可她偏偏,把什麼都攤開來同他講。

    這一刻。

    謝無爭忽然想到了晏傾。

    晏傾和秦灼明明是完全不同的兩人,但有時候又像極其相似。

    像是截然不同的兩幅軀殼,裝着極其相似的靈魂。

    秦灼見謝無爭一直沒說話,還以爲自己太直接嚇到他了。

    她停頓了片刻,纔開口喊了他一聲,“無爭。”

    謝無爭回過神來,連忙道:“我在聽。”

    秦灼站在小樓高處,臨風而立,擡眼看着重重宮殿,巍峨林立。

    冷風吹得她面上沒什麼表情,嗓音也變得有些冷,“人生於世,本就是弱肉強食。爲了活下去是如此,皇圖霸業,更是如此。”

    謝無爭怔怔地看着她,許久纔開口道:“我明白的,阿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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