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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不要隨便動手動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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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傾傷重,剛施針用過藥,原本正趴在榻上閉目養神,整個人都看着病怏怏的。

    此刻身上只着一件白色長衫,鬆鬆垮垮地披着,好幾處血色滲透了白衫,如同紅梅綻放在了積雪裏,妖異而綺麗。

    偏生他睜開雙眼仰視着她時,眸中又透着幾分惹人愛惜的破碎孱弱之態。

    秦灼兩輩子加在一起,也很難見到晏傾這般模樣。

    看到此情此景,很難用言語來形容是什麼感覺。

    加之屋中燈火被夜風吹得明明滅滅,外頭又下着大雨,夜色深沉地不像話。

    竟讓她有種身在幻境的錯覺。

    “咳咳……”還是晏傾的咳嗽聲驚醒了她。

    秦灼回過神來,看到他傷的難以動彈,還不忘攏了攏衣衫,便走到邊上把打開的窗戶合上了。

    窗一關,風雨聲就隔絕了大半,顯得屋裏越發安靜無聲。

    好似彼此做什麼動作都能聽得清楚。

    秦灼轉身回到榻邊,面上表情淡淡的,“你既一直醒着,應當聽到我方纔問你話了,爲何不答?”

    晏傾低聲道:“在想該怎麼說。”

    “那你慢慢想,我就在這等着。”秦灼在榻邊坐下,握住了晏傾的手腕把了把脈。

    這人的脈像是真的怪。

    每次看着人都快死了,可回回都不死,過了那危急的幾個時辰,就又沒事了。

    這次也只是脈象虛浮一些,外傷重,看着嚇人,死是肯定死不了的。

    難怪花辭樹說走就走,連一句話都不留。

    晏傾沉默了許久,忽然開口問道:“你什麼時候學了醫術?”

    秦灼自然不能跟他說是上輩子久病成醫,隨口回了一句,“你不知道的時候。”

    晏傾道:“左手把脈也能把得準?”

    “準或不準,都不重要。”秦灼給晏傾把完脈,就把他的手擱回了原處,“我只不過是在給你點時間想清楚怎麼同我說那些事罷了,不如我奉勸你一句,若是在想怎麼蒙我,還是省省。””

    她說着,掀開他身上那件輕薄的白色外衫看了一眼。

    只一眼,秦灼就把外衫披了回去。

    晏傾這滿身的傷上了藥也不管用,不過他明明可以有別的法子進宮,偏偏選了敲登聞鼓這條最受罪的路子。

    堂堂帝師的愛徒,面聖竟然要做此舉,說出去誰都得問一句:“是不是腦子壞了?”

    這痛也該他自己受着。

    不然,長不了記性。

    偏偏晏傾這會兒開了口,“這傷就是看着嚇人,其實也不是很痛。”

    “這樣說來還是我多管閒事了?”秦灼起身,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就該讓你去牢裏待着,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只能在那等死才知道痛是不是?”

    晏傾張了張嘴,卻只說出來兩個字,“不是……”

    “算了,不說這些。今天我想問的也不是這個。”秦灼忽然有些煩躁。

    她強壓下心裏的不悅,正色道:“不管你今日做這些所圖爲何,都擔了罪名,保住了無爭,我該謝你。但也因今日之事,你我暫且綁在了一條船上,在此事塵埃落定之前,你所做之事,亦關乎我性命,還往如實相告,我會盡我所能助你,即便幫不了,也會守口如瓶。”

    晏傾聽罷,微微皺眉道:“你和大殿下不過才相識數日,就要爲了他來謝我?”

    秦灼頓時有些無言以對。

    心下道:我說了那麼多,你就聽進去了一句我替無爭謝你?

    這人八成是滾刀牀、受杖刑的時候被打壞了腦子!

    她有些壓不住火氣,張口便道:“是啊,我不能替他謝你麼?我與無爭雖相識不過數日,但我就喜歡他那樣的,等料理完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我纔好同他談風月,這都是男歡女愛的私事,晏公子非要我把話說的這麼明白做什麼?”

    晏傾看着她,一下子有些說不出話來。

    他愣了好一會兒,忽然笑了,又擺出了那副對誰都客氣有禮的模樣,緩緩道:“是我冒昧了。”

    “無妨,我不與你計較。”秦灼方纔嗆了他好幾句,這會兒沒那麼氣了,還不忘順勢再進一尺,面色如常道:“還是說說你還有什麼後招,究竟要做什麼吧。”

    晏傾漠然道:“我確實有後招,但不便相告。”

    秦灼想過他會瞞着不說,但是怎麼都沒想到他居然會這麼直接地拒絕,連編謊話遮掩一下都省去了。

    “晏傾啊晏傾……”她都被氣笑了,“你什麼都不說,今日又何必爲無爭受這遭罪?既作此舉,總要有所圖謀,否則不是白費心機?”

    晏傾道:“我自是有圖謀的。”

    他微微側身,對上了秦灼那雙鳳眸,沉聲道:“你應當聽過,富貴險中求。”

    “你求個鬼!”秦灼想也不想地就回了他這麼一句。

    若晏傾圖謀別的,她也就信了。

    富貴?

    晏傾生來就有,遲早會有更多的東西,他用得着拿命去換嗎?

    秦灼特別想把花辭樹叫回來給晏傾看看腦袋,站在榻前問道:“你被人打壞了腦袋,便當別人都傻了不成?你若真要富貴,讓恩師推舉你入仕便是,帝師愛徒,江南名士,又生了這樣一張招人的臉,平步青雲指日可待,用得着玩命去搞什麼險中求?”

    她微微俯身,伸出完全的左手拍了拍晏傾的臉,“你今日這登聞鼓一敲,不但背了滿聲罵名,還招了天子厭棄,樹敵無數,二皇子黨恨不得扒了你的皮,這般情形你若入朝,只怕會被啃得連骨頭都不剩……”

    “秦灼。”晏傾忽然喚了她一聲,打斷了她的話。

    秦灼道:“怎麼?被我當場戳穿,瞞不下去打算說實話了?”

    晏傾眸色如墨地看着她,語調如常道:“說話就說話,不要隨便動手動腳。”

    秦灼看着自己剛剛拍了他臉的左手,頓時:“……”

    氣氛忽然有點尬。

    也怪她前世身居高位之後,瞧見了合心意的美人,不管男女總喜歡上手摸一摸,其實也不做什麼,就是很單純地摸一下,身邊也沒人敢開口管一管。

    況且,審問犯人刑訊逼供的時候,手上拿着鞭子活着刑具什麼的往人家臉上拍,也沒有今夜這般尷尬。

    最關鍵的是,從未沒人跟晏傾今夜一般,一本正經地跟秦灼說過不要隨便動手動腳。

    搞得她是藉機佔便宜的登徒子一般。

    秦灼心情複雜地不得了,面上卻絲毫不顯,隨口“哦”了一聲,又道:“講正事的時候,何必在意這種小事,我方纔講到哪了?”

    晏傾眼看着她裝腔作勢,語調微涼道:“說我被人啃得骨頭不剩。”

    “對,是這裏。”秦灼接着往下說:“放着青雲之路不走,偏要上刀山下血海涉險,晏公子這什麼癖好?簡直聞所未聞,還請你與我說說。”

    晏傾面無表情地說:“我累了,馬上要支撐不住昏睡過去,請回。”

    “什麼?”秦灼有一瞬間都懷疑自己幻聽了。

    可晏傾說完那句話之後,很快就閉上了雙眼。

    他趴在榻上,一聲不吭的。

    秦灼想伸手去推他,又想起方纔被他當做佔便宜的,不好再有什麼碰觸。

    可這廝分明是不想再談這事裝的。

    ‘昏睡’之前,還知道提早跟她說請回。

    但凡用了點心,都不該使這麼拙劣的法子誆人。

    這哪有點日後以謀略過人著稱那位第一權臣的影子!

    倒是像極了她十來歲的時候,日日想着要‘居於青山之巔,坐看四海盛景’,一聽長輩要讓他考科舉做大官就有一千個由頭不做的那個逍遙少年。

    “你行!晏傾你真行!”秦灼又好笑又好氣,扔下這麼一句,就轉身出了屋子。

    門大開着,夜裏風大,八成要把屋裏那人吹得傷上加傷。

    她一邊想着‘晏傾醒了做什麼?一直昏迷着好了’,一邊伸手把屋門給帶上了。

    庭前風雨交加,不少水都落在了秦灼身上。

    她抹了抹臉,靜了靜心。

    想着晏傾人都在這了,今日說得不多,好歹透了些底。

    反正他這傷一時半會兒也好不了,還得在這西和園裏住些日子,總有自己願意開口說那些事的時候。

    花辭樹明日八成也還得來。

    侯府的小廝出去請大夫,想來也不是湊巧請到這人的,應該是他與晏傾早有往來,斷不會放任他重傷不治。

    謝無爭被禁足府中,今兒第一天被人盯得緊出不來,想來也會尋找時機過來探望。

    秦灼忽然發現,如今的晏傾就像個誘餌似的,只要在身邊擺着,自然就會就有人上門來。

    她認識的、不認識的,都只管等着便是。

    想知道的事也不用着急,反正遲早都會知道的。

    秦灼這般想着,心裏平和了不少,回屋換了身衣服,洗漱完便躺下睡了。

    第二天天剛亮,她就起來和秦懷山一道去給老侯爺和老夫人請安。

    走之前,秦灼特意推開晏傾那屋的門,走到裏屋和外屋的中間處,掀開珠簾往裏看了一眼,人還睡着沒醒。

    她出來的時候,隨口吩咐小廝:“去備些清粥小菜來,等人醒了,讓他用一些。”

    站在幾步開外的秦懷山見狀,忍不住道:“阿灼,你現在和晏傾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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