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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數着銀票罵薄情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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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遭衆人一下子就炸開了鍋:“這晏公子怎麼突然來了?”

    “不是說他看不上秦家姑娘嗎?”

    秦灼回眸看去,只見幾個身着褐色窄袖衣衫的年輕小廝走在前面開路,將門前圍觀的人羣疏散至兩旁,給來人讓出了一條路。

    晏傾還是十八九歲少年模樣,身着白衣,腰懸玉墜,緩步行來時衣袂翩,遠看是身姿挺拔,芝蘭玉樹一般的人物。

    走近了,再一看少年面無表情,迎面便能察覺到這人自帶寒氣,渾身都帶着“拒人千里”四個大字。

    隔世再見,秦灼看着不遠處熟悉又陌生的少年,其實已經想不起自己以前究竟喜歡晏傾哪裏了。

    那些嘲諷秦灼嫁給晏傾是癡心妄想的人好像都忘了,她的祖父祖母和晏家長輩是世交,自小給他們兩人定下的婚事。

    她與晏傾青梅竹馬,數年同窗,少年在舊日春風裏給她唱過蒹葭,她曾在晏傾年少痛失雙親時,跑到晏府陪他跪靈堂辦喪事撐住岌岌可危的產業,珍之重之地說要給他一個家。

    她喜歡晏傾喜歡地人盡皆知。

    可晏傾對她的喜歡,卻只有年少懵懂時,那流光一瞬。

    秦灼仔細地想了想,自從她十四歲被趕出秦家後,這三年間就沒怎麼見過晏傾了。

    直到她被張家老頭逼着做妾的這一天,晏傾來了。

    秦灼以爲他是來救自己的,欣喜若狂,以爲所有的苦難都到頭了。

    可事實恰恰相反。

    少年依舊錦衣玉貌,卻不再近前,只站在門外,清冷疏離地對她說:“秦灼,我來退婚。”

    對那時的秦灼來說,天塌地陷不過如此。

    她瘋了一樣抓着晏傾的衣領問:“爲什麼?爲什麼要這樣對我?”

    晏傾用極其陌生的眼神看着她,嗓音冷淡道:“我對你沒有半分情意,這輩子都不會娶你。”

    十七歲的秦灼怎麼都想不通,爲什麼年少時傾心相對的人能那樣絕情。

    所以死都不肯答應退婚,晏家送銀票她當初就撕,送東西她全砸得稀巴爛,因爲同這廝在退婚時鬧得太難看,以至於數日後晏家被人血洗滿門,永安縣令以“秦灼對晏傾因愛生恨,反目成仇,作案動機明確”爲由,直接就派人把她捉拿入獄,判了死罪。

    秦懷山爲了替她翻案,到處奔走,稀裏糊塗地就送了命。

    若非奉旨南巡的皇長子恰巧路過永安城保下了秦灼的性命,她也得含冤而死。

    如此深仇大恨,怎能不恨晏傾?

    而如今重活一世,慘劇尚未釀成,秦灼現在看到晏傾,只想痛痛快快地同這人退婚。

    絕不能再和晏家有半點瓜葛,讓父親白白送命了。

    秦灼暗暗下了決心,正琢磨着這婚要怎麼退才能給彼此都留臉。

    邊上的秦懷山還以爲來了救兵,喜滋滋地迎了上去,“晏公子,你來得正好。你快同他們說說,你跟我家阿灼是真的有婚約的。”

    這話一出,門前衆人都看向了晏傾。

    晏傾面色如常,淡淡開口應道:“確有此事。”

    秦灼聞言看向他,鳳眸微眯。

    “我就說我家阿灼同晏公子從前那樣要好,晏公子肯定會來娶她的!”秦懷山激動得臉色漲紅,又不能在外人表現得太急着嫁女兒,免得她以後被婆家輕看了。

    秦懷山整了整衣襟袖子,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儘量淡定地開口問道:“對了,晏公子今日來是……”

    “我來,退婚。”晏傾回答地很是平靜,同說順路來這看花沒什麼不同。

    秦懷山臉上的笑凝固住了,氣的差點當場背過氣去。

    周遭衆人聽到這話議論地更起勁了。

    癱倒在地好一會兒的王媒婆也緩了過來,喊家丁來扶着起身,又趁機開始冷嘲熱諷,“搞了半天,晏公子是來退親的啊!”

    秦灼一點也不生氣,擡手拍了拍秦懷山的背,幫着順了氣,扶他坐在一旁的石頭上,低聲道:“爹爹,你先歇着,我來。”

    秦懷山喪氣道:“晏公子都來退婚了,你做什麼都沒用了。”

    秦灼拍了拍父親的肩膀以示安撫,而後不緊不慢走到晏傾面前,“晏公子爲何平白無故要退婚,總要說出個由頭來吧?”

    晏傾微微皺眉道:“山鳥與魚不同路。”

    “這話不錯。”秦灼點了點頭,“你我確實不是同路人。”

    別說前世她與晏傾反目成仇後,幾經生死各登高處,一個是手握重兵的女侯爺,一個是挾天子以令諸侯的監國權相,私怨難解、政見不合,註定要殊途。

    單看眼下,他們就已是貧富有別,門不當戶不對了。

    只怪前世的自己一聽晏傾說要退親就氣瘋了,又哭又鬧的,丟盡了顏面,也把兩家的往日情誼都消磨殆盡,其實大可不必那樣的。

    晏傾看着從容點頭的少女,一時無言以對。

    秦灼沉吟片刻的工夫,心思微動,把晏傾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通,越看越覺得這是頭待宰的肥羊。

    她家中此時一貧如洗,不趁着退婚晏傾這裏狠狠敲一筆都說不過去。

    秦灼眼簾微垂,頃刻間便換了一副面孔。

    她臉上帶着七分傷心,三分委屈,柔聲對晏傾道:“既然晏公子執意要退婚,我也不好再糾纏不休,只是這些年我對公子情根深種……”

    “一千兩。”晏傾不知怎麼的忽然有了一絲不祥的預感,不等她說完便擡手示意一旁的小廝遞上了一疊銀票。

    秦灼眸色發亮,連忙伸手接了過來。

    可轉頭一想,覺着這人給銀子這麼幹脆,應該還能再敲一筆。

    於是,她委委屈屈地望着晏傾,繼續道:“難以自拔……”

    晏傾難以直視般閉了閉眼,再次擡手示意小廝:“給她。”

    秦灼又拿到了一疊銀票,覺着對晏傾還可以再來一記重擊,擡手在衆目睽睽之下就去抱晏傾,拉長了語調道:“恨不能……”

    少年臉色微白,倉皇往後退了兩步,活像個被惡霸調戲了的良家婦女,氣的眼尾都泛紅了,還故作鎮定地冷聲道:“秦灼!適可而止!”

    秦灼瞧他這樣,只覺得好笑。

    她搖了搖頭,一邊數銀票數的飛起,一邊假裝嘆氣:“君雖薄情我有情,奈何癡心總被無情棄啊!”

    晏傾站在兩步開外將少女的小表情盡收眼底,心口憋悶極了。

    “秦灼。”他冷冷地喊了她一聲,面無表情地說:“你數着銀票罵我薄情的時候,能別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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