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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聞柚白晃神了一下,已經被他抱在了膝蓋上,吹風機早已經停了,但是不知是它殘留下的餘溫還是耳鬢廝磨間的纏綿,她微微出了汗,而窗外的風如同卷仞的刀,帶着凜冽。

    謝延舟用茶解過酒了,他最常喝的是biondi酒莊釀造的紅酒,是他喜歡的舊派釀造風格,香氣內斂醇厚,偏甜,她在脣舌吞噬間好似嚐出了濃郁的半島風味,她今晚心裏存了太多的事情,思緒紛亂,工作的時候可以不管不顧,安靜了下來之後,她又滿心沉重。

    她一直想起許茵離開時的落寞神情。

    時光無法回溯,如果許茵早點知道自己同溫家的關係,在她漫長的成長過程中,她還會不會過得如此艱難?溫元厚是她的……舅舅,算舅舅麼?她忘不了被他一巴掌推下樓的疼痛和難堪,也忘不了他爲了溫歲逼她遠困他國,還有,他對許茵的傷害。

    她晚上剛從周老太太那聽說整個事情經過的時候,心情還很平靜,因爲謝延舟在這之前就給她打過預防針了,她已經有了心理準備。

    最重要的是,她的確是事外人,她的母親依舊是許茵,她的父親是……溫先生,她現在有賺錢能力,如果早幾年知道這個真相,或許還會幻想她有溫歲那樣的家世,幻想她和溫歲互換了家庭,那她就可以名正言順地站在謝延舟的身邊。

    她從前太過天真、自傲和偏激,喫過很多苦依舊愚蠢地橫衝直撞,自以爲清醒、理智和聰明,卻最爲糊塗,以爲真愛可以超越門第觀念,自身的優秀可以跨越階級,她骨子裏的自卑和自視甚高始終都存在。

    而她現在只要做好她的工作、照顧好小驚蟄就好了,至於門第偏見、權勢差距、階級難越等等,她又何必去在乎那麼多,她需要接受的是完整的、獨一無二的她自己,有好也有壞,不那麼完美,卻最爲生動。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三觀,她說服不了別人,別人也說服不了她,爭執只是在做無用功,試圖去改變別人是一件蠢事。

    她改變不了謝延舟,也同樣改變不了他的母親,從夏雲初的角度來看,她的確是一個配不上她兒子的女人。她母親是人人喊打的第三者,在鄉村長大,當過情人,未婚生女,現在又是離異女人,而謝延舟呢,出身衿貴,在精英教育下長大的天之驕子,英俊多金,金融鉅子,豪門謝家的繼承人,不論男女,他都配得上一個更符合世俗觀念的另一半。

    聞柚白脣上的水潤被他一點點地吞噬,漸漸缺氧,兩頰坨紅,而他掐住她的腰,緊緊貼合着,動作莽撞,要她如同風雨中的汪洋孤舟一樣攀附着他,他見她走神,漆黑的眸色漸深,喉頭滾動。

    “心不在焉。”他輕嗤,語氣有些冰冷。

    聞柚白被迫回神,就是這樣略帶冰冷的語氣,反倒讓她來了點不一樣的感覺,胸口有暖流涌動。

    他捏住她的下巴,讓她對着他,他微微睨着她,深處是自帶的冷意,溫度很低,偏偏在眼下這樣泥濘又氤氳的氛圍下,他像是這些天的冷待讓他失去了耐心,他爲愛低頭,卻不能喪失尊嚴。

    她當初愛的是那個有傲骨的、獨立的、有成就的謝延舟,而不是卑微到喪失自我的謝延舟,他明白這個道理,可是他想讓她開心,想讓她原諒,折騰來折騰去,已經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了。

    他脣舌轉移,在她耳垂上重重一咬,有點疼,不知道他哪來的不是滋味:“沒心沒肺,柚柚,你的心是冷的。”

    他氣到連這句話都是病句,他很清楚,她就算現在留在他身邊,但和她有關的所有人都比他的分量重,甚至是她那便宜父親,她連許茵都原諒了,就是不能原諒他,她的涼薄都置放在他身上,而且,她隨時都做好了和他分開的準備,她是她,他是他,她分得清楚,故意兜頭潑他冷水。

    “你想做什麼,有什麼念頭,在擔憂什麼,你可以跟我分享,我都能幫你,在我這裏,你可以做那個任性的聞柚白。”

    燈光照亮他深邃的輪廓,沒有多餘的線條,任何一處都生得英俊,沒有這副皮相,他的吸引力只怕要大打折扣,他光着膀子,卻沒有粗魯的氣息,只看到他結實勁痩的腰身線條,浴室曖昧的燈光也成了籠罩的陽光。

    情慾氣息濃厚,她渾渾噩噩,不知他此時的話有幾分真,幾分假。

    “謝延舟,所以你是知道這些年,他們怎麼對我的吧?”

    這個問題不需要答案,他們一起長大,所有人都有眼睛,說看不見都是假的。

    謝延舟眉心沉沉一跳,沉默了會,在她這裏,他就只能是個壞人,救她是別有用心,活該如此,爲她尋解決方案,也只是印證他早年的漠視傷害。

    “你說你喜歡,但我從前從未感受到過,全憑我的臆想,你與其說喜歡我,不如承認你更喜歡溫歲,你給了她愛的底氣,包容她的任性,這還不是愛麼?”

    “你喜歡我什麼?是喜歡我一直跟在你身後麼?喜歡我照顧你,沒皮沒臉地舔着你,喜歡我們有個女兒,是喜歡到親眼見到我被溫歲的舅舅推下樓梯,也能熟視無睹麼?喜歡到辦婚禮的當天鴿了我,讓我成爲笑話,喜歡到只會用盡刻薄的語言來傷害打壓我,喜歡到對我撒謊,一直一直騙我。”

    她說這些話的時候,兩人的身體還那樣親密,急切的親吻和撫摸,他試圖遮掩一切,但她的冷意如同冬夜雨,滲入骨骼。

    “誰能信這是喜歡呢?”一地狼藉。

    謝延舟想說什麼,或許要說他開竅得晚,那時候感情已經萌發,卻被他生生壓住,而且,他不管嘴上如何說,他的女人就她一個……

    “我不是無知單純的少女了。”

    他說他自始至終只愛她,但從前他眼裏沒有她,看不見她,沒想起她,漠視她,傷害她,和溫歲風花雪月,身邊的女人來來去去,在旁人眼中,她斷然不可能套牢他,堪堪笑話,是他閱盡千帆的一艘小木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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