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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3 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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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聞柚白半夜驚醒,後背冷汗全溼,她失聲叫道:“是謝延舟對不起你……你去找他啊!”

    她猛地睜開了眼睛,胸口劇烈起伏,身上不自覺地顫抖着。

    她夢中的場景是那個骯髒又冰冷的鄉下小診所,她靜靜地躺在上面,等待過一會的手術,卻冷得不自覺蜷縮在一起,鼻尖充滿了血腥氣,來這裏的女孩基本都是不小心走上歧途的風塵女,每個人的臉上都是痛苦卻又麻木的,每一張病牀只用薄薄的簾子隔着,她剛來的時候,還不小心看到一團紅色的血肉。

    有個女人跟她打招呼:“你長這麼好看,那個男人也不要你孩子啊?”

    她在心裏回答,因爲她命賤啊。

    醫生對她說的每一句話,她都記得一清二楚。

    她以後會很難再孕,她體質本身就不好,這裏的衛生條件也有限。

    她一開始是真的不後悔的,她就是在不受期待的情況下出生的,有什麼意義呢,這個孩子生出來也不會幸福的,她的人生也不會讓這個孩子毀了。

    她也沒想過生孩子,她甚至都無法想象,自己成爲一個母親,成爲一個妻子的樣子。

    她也絕不會成爲第二個許茵。

    那個女人還在跟她說話:“我也還沒手術,我攢了點錢,在想要不去大醫院做,你也成年了吧,昨天這裏有個女的大出血,送到醫院急救了,其實小診所真的挺可怕的,你看還有這些被殺掉……”

    鏡頭一轉,卻又離奇了起來,那個孩子真的沒了,夢中她被糾纏,孩子也怪她是殺人兇手。

    夢境到此爲止。

    她睜眼看着天花板,嘴脣發白,睫毛顫抖,身旁有男人摟住了她,體溫高,用被子裹住了她。

    謝延舟擰着眉頭,低聲道:“等一下。”

    然後他開了牀頭燈,下牀,去櫃子裏再取了一牀厚棉被,裹住了她。

    他則隔着棉被抱着她,靜靜地看着她,兩人都沒有說話,等她終於不再抖了,他才淡聲問:“是後遺症麼?”

    他剛剛聽到了她喊的,還真是她的性格,半點不喫虧,夢裏都要讓他揹債。

    聞柚白沒說話。

    謝延舟又問:“要不要喝點熱水?”

    “不用。”她聲音沙啞。

    他盯着她,神色莫測:“如果當時我在國內,你會不會告訴我?”

    “不會。”她沒什麼力氣,平鋪直敘,“我說過了,結局是一樣的。”

    他在她的臉上看不到一絲對生命的不捨,怒意又起,又被他壓下,他擰着眉頭:“如果當時我說我會負責。”

    聞柚白像聽到了笑話,笑意一閃而逝:“你怎麼負責,讓我生下那個孩子,然後給我一筆錢,讓我失去上學的機會?或者給給我一筆錢,讓我去好的醫院失去那個孩子?”

    她現在很冷靜:“我當時能爲了上學名額找上你,我一樣會爲了上學機會不要那個孩子,我有我的人生。”

    “你的人生是什麼?就是現在這樣麼?”謝延舟淡淡譏諷。

    她聽出了他對她的輕視,也不生氣,只平靜地說:“這已經是我很努力過後的人生了。”

    “你想要的不就是錢麼?”他語氣涼涼。

    聞柚白胸口起伏,擡眸看他,他臉上沒有別的情緒,只是在平靜地陳述他對她的認知罷了。

    她手指緊了緊,也是,他們之間本來就是交易,何況,她本來就要錢。

    “那你給麼?”聞柚白笑了下。

    他沒正面回答:“你在喫抗抑鬱的藥物?”

    “沒有,那是之前喫的。”

    “那你今晚?”

    她有點煩了:“都說了,被你和你的歲歲嚇到了,你們倆煩不煩,爲什麼一直在問以前的事情。”她眼圈有點紅。

    他黑眸情緒不明,薄脣輕動:“原來,你也會害怕,我以爲你殺死了一個人,心裏根本不怕的,不愧疚的。”

    聞柚白眼淚落下,卻在笑:“最該愧疚的人是你,我拿我自己的身體健康來負罪了,你呢?如果要遭報應,那也是你。”

    謝延舟面若寒霜。

    “很長一段時間,我都不敢看到那麼小的小孩。”

    “那小驚蟄呢?”

    “她是女孩啊。”

    謝延舟嗓音沙啞:“那是個男孩麼?”

    “嗯。”聞柚白怔怔然,“是你媽媽最喜歡的男孩。”

    她臉色越發蒼白,抱住了謝延舟,埋頭進了他的懷中。

    謝延舟聽到了她的聲音:“如果我有罪要下地獄,你會比我先下地獄的,這件事錯最大的是你。”

    他垂下眼睫,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地拽住,呼吸都有些疼。

    “小驚蟄……”他纔開口,她便冷漠道,“把她送還給張嬸。”

    謝延舟眉頭緊緊地蹙起:“這是個人,聞柚白,不是個動物,你既然想領養……”他早就見慣了她的喜怒無常和冷漠無情。

    她不說話,只是默默流淚。

    他說:“先不說了,睡覺。”

    她依舊沒吭聲,後半夜卻幾乎沒再睡着,半夢半醒間,還知道謝延舟接了個溫歲的電話,便推開她,離開了這個公寓。

    她心臟跳動的速度很快,眼睛哭得紅腫發疼,她悲傷嗎,是的,可是,這種延後了數年的悲傷,她總有種遊離於外的空曠感。

    像是另一個靈魂看着她自己在謝延舟面前表演。

    第二天,聞柚白很早就醒了。

    小驚蟄也醒得很早,她穿着可愛的幼兒園園服,頭上綁了個蝴蝶結,眨着黑漆漆的眼睛,對她笑:“聞姐姐。”

    聞柚白也笑了下,她走過去,摸了摸她的頭,明明知道小驚蟄想要她抱,但她卻沒有絲毫慾望。

    她在想,如果謝延舟真的知道了,小驚蟄就是他的孩子,那就知道吧,想要搶走就搶走吧,她能做的、能隱瞞的已經做了。

    小驚蟄跟着謝延舟,可能會缺愛,但生活條件總不會差的,她一樣能享受最好的教育和資源。

    而她現在要做的,就是減少她自己跟小驚蟄之間的情感聯繫。

    她想,等她有了足夠的經濟水平後,再回來,如果小驚蟄願意跟着她,她一定會跟謝延舟搶撫養權的。

    現在搶,無異於以卵擊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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