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正雲認爲黎元秋罵他的時候，至少還是會揹着一點人的。
可是，周圍十幾雙眼睛不說。
責怪、批評、訓斥的聲音傳到遠處，工地上還有那麼多人圍觀。
唐正雲哪裏還有什麼面子可言？
唐正雲才發現，這兩年自己越在乎什麼東西，越想抓住什麼東西，反而就越抓不住。
管理工作如此。
面子也是如此。
唐正雲被黎元秋劈頭蓋臉一頓，他也只得默默地認了。
還有一種大男子主義的犧牲精神。
心情是悲壯的。
我現在所承受的這一切都是爲了三司，我是三司的經理。
承擔後果，是我的責任。
再看看王宇，再看看王培，你們這幫姓王的……
哼！
這可能不是唐正雲內心的想法，但是卻存在於他的潛意識當中。
黎元秋罵了足足半個小時，不耐煩地揮揮手，“幾千萬的設備。“
“還是新的。“
“這起責任事故，你們一個經理，一個Sj，是要拿話來說的。“
“明天一早，基地開現場安全事故分析會。“
“先回去吧！“
開現場安全事故分析會的意思：把鍋分一分！
該怎麼處理？處理誰？當場就可以確定。
修保廠的工人，再加上三司的裝備技師和駕駛員。
上上下下一羣人堆在修保車間，爲這開現場事故分析會……
想想那畫面，唐正雲已經開始冒冷汗了。
這一趟歸途，唐正雲希望遠一點，再遠一點，哪怕回不去都好。
想想那場面，唐正雲都有點擡不起頭。
不過唐正雲很快咬了咬牙，暗自下定了決心：男人就應該有擔當。
橫豎都要受處分，那就來吧！
……
另一邊，晚上的飯局還在繼續。
桌上坐着黃徵、黃肖、王培。
當然最重要的一個人，還是王宇。
王宇給王培說的原話：這次的事故調查報告出來了。
唐正雲背不學黑鍋不知道，但他一定會找設備上的客觀原因。
最後背黑鍋的，就是你王培。
王培當時還不信。
王宇又扔了一個重磅炸彈：當初許總讓你三司當副經理，是讓你主要負責管理設備的。
黎總和許總撕得這麼厲害的情況下，拿你當突破口，攻擊許總。
這個黑鍋你背也得背，不背也得背！
王培當場就喊，“我就不配擁有人權嗎？“
“我是工具嗎？“
“還是用完就扔掉的那種。“
這個時候不能煽風點火煽的太猛，要讓他自己消化，並且把情緒調動起來。
王培就是在這個情緒下接到了唐正雲的電話。
聽到唐正雲一副要甩鍋的口吻。
本來喝了幾杯酒就上頭，一聽唐正雲的口氣，王培當場就炸了，在電話當中對着唐正雲就是一通突突。
老唐那麼愛面子的一個人，王宇一想到他那張臉，就只得憋笑。
唐正雲的電話，正好坐實了王宇對王培說出的那番言論。
王培覺得自己要被拋棄。
正常情況下：單位的設備如果出了問題，責任有，但是不至於讓人全擔責任。
可王培爲什麼慌得一批？
誰讓他裝備科出身的？
當初這批價值近十個億的設備，當中有多少水分？咱不敢問，也不敢說呀！
王培當時可是採購團隊當中的一員，可僅僅只是無關緊要的一員。
現在，被拖出來當犧牲品？
想想就慌，又慌又氣。
這個時候王宇並不着急着給他解決問題。
讓他怕，讓他慌，讓他六神無主。
只有被情緒牽着鼻子走之後，節奏亂掉了，王宇纔有帶節奏的機會。
這其實不就是跟談戀愛一個道理嘛。
重要的還是帶節奏。
王培喝了一杯酒，重重地將酒杯跺在桌子，“管特麼的，要死大家一起死，豁出去了。“
“老王，咱們可以不興賭氣啊！“
王宇趕緊說，“今天把你叫過來不就是解決問題的嗎？“
“要不然我給你安排那麼多工作做什麼？“
王宇趕緊掃了一眼黃徵，又暗示自己讓王培之前做的那些準備工作。
剛纔的情緒被壓抑得太久，在聽到王宇這話的時候，王培的情緒在此刻朝相反方向拉到了一個峯值。
這可比炒股刺激多了。
王培眼巴巴地看着王宇，就像一個滿心崇拜的女人，對眼前這個男人充滿了期待感。
王宇，也不可能這麼容易就把明天處理問題的方式告訴王培。
“老王老王，你先跟黃科長喝一杯。“
別說喝一杯，喝三杯，喝十杯他也喝啊。
特別是在看到王宇滿臉輕鬆表情的時候，他就知道這件事情有轉機了。
趁着王培跟黃徵喝酒的時候。
王宇就已經開始說上了。
“許總當初把你放下去的時候。“
“就是擔心這批設備出大問題。“
“她沒有辦法阻止這一批設備採購的項目。“
“當中所牽涉到的利益，並不是某一個人或者某幾個人。“
“你要說這批設備他是冒牌的吧！“
“那廠家的的確確也是總公司當年劃出去的。“
“和他們達成交易，這當中也包含了太多的人情世故。“
“相關部門也是點頭默許。“
“如果沒有千絲萬縷的複雜的關係在當中，這一樁採購項目又怎麼可能完成呢？“
王培點頭深以爲然。
王宇一拍手，“所以我們許總，纔不想讓這個項目到最後讓某一個無辜的人來成爲犧牲者。“
“這個項目當中牽扯到的每一個人，每一個單位，每一個部門，都不是無辜的。“
“但也都是無辜的！“
黃徵坐在旁邊瞅了一眼兒子，黃肖幾乎是把王宇每一句話的每一個字都聽進去了。
黃肖，這一年的成長肉眼可見。
黃徵也是第一次聽王宇現場教學。
黃徵在人事科的位置上坐了好幾年，加上多年在這個單位摸爬滾打的經歷。
他自問沒王宇腦子靈光。
王宇這是把人性給玩明白了。
王宇說，“我讓你拿着修保記錄，還有我這裏的修保卡。“
“加上你曾經在修保廠當中任職所積攢下來的人脈。“
“你明天可以在現場事故分析會上，當着所有人的面將這些東西狠狠的砸在黎元秋的臉上。“
“讓他成爲所有人的笑話。“
王培聽着血脈都沸騰了。
黃徵雖然覺得王宇這個主意出得很荒唐，但也禁不住的亢奮。
至於說黃肖，已經在看時間了，什麼時候天亮啊？
這一波情緒，不是瞬間就拉起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