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無殤怔住了，在失控的邊緣，強烈的熟悉感忽然洶涌而來，擾得他心慌意亂，竟反倒讓他清醒了不少。
一切，似乎太快了。
穆無殤緩緩擡起頭來，這才發現秦晚煙的眼眶是溼的。
明明是她先的，明明也心甘情願。
怎麼好似被他欺負哭了一樣？
穆無殤蹙了眉頭，卻還是不自覺溫柔哄慰：“別怕……”
秦晚煙有些莫名：“我沒有。”
穆無殤也不說話，就盯着她的眼睛看。
秦晚煙連忙揉眼睛迴避，“攻下九殿下這座銅牆鐵壁的大城池，我，我是喜極而泣！”
穆無殤拉下她的手，生怕她傷了眼睛，卻發現她的眼睛更紅了，眼淚都快盈出眼眶了。
他的心不自覺就慌了，這種熟悉又陌生的感覺，比之前都要強烈。
天命如此，亦或者關心則亂？
穆無殤發現自己真的難以分辨。他一而再鎖眉，想跟她聊聊，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說。
秦晚煙也意識到自己剛剛失控了。
似乎太快了一些。
穆無殤突然停下，或許是被她嚇着了吧？她想笑又難過，氣憤又卑微，亦是說不出話來。
兩人對視了片刻，最終秦晚煙低下頭，一邊整理凌亂的衣襟，一邊好似什麼都沒發生一樣，淡淡問道：“天色不早了，九殿下是回大營，還是在這住一宿？”
然而，穆無殤卻淡淡道，“我……我想看看，你真正的樣子……”
穆無殤不說，秦晚煙都忘了自己還頂着秦怡晴的臉。
她打趣道，“九殿下還未見過我的真實相貌，就要學着與我兩情相悅，就不怕我是個無鹽之女，醜陋嚇人嗎？”
穆無殤道：“你覺得本王是以貌取人之輩？”
秦晚煙道：“萬一呢？”
穆無殤沒有爭辯，淡淡道：“罷了，哪天你想讓我看，我再看。”
秦晚煙問道：“萬一九殿下喜歡我的容貌，是否……是否會更喜歡我一些？”
穆無殤認真問：“你當真覺得本王是重美色之人？”
秦晚煙故意道：“愛美之心人皆有之，美色能賞心悅目，怎麼就不能重色了？”
穆無殤無奈，伸手輕輕摁住秦晚煙的脣，“之前怎沒發現你這能貧嘴？”
話一說完，他就收回手，分明被自己不自覺的舉動意外到了。
剛剛纔意識到兩人這進展太快了。
怎麼就又……
他不能再這樣失控，他並不希望自己受那該死的“命定”左右，他更想遵從自己的心。
只是，要分辨命定還是真心，似乎沒那麼容易。
穆無殤有意拉開距離，“我回大營，你……你自己安排吧。”
秦晚煙拉住了他，“今日就想讓你看，就看一眼，過了這個村沒有這個店，你看不看？”
穆無殤無奈笑了，“看。”
秦晚煙回房間去，讓穆無殤在門外等着。
她很快就卸掉了詭妝，認認真真給自己梳妝打扮。很上輩子一樣，淡淡的妝容，簡單的髮飾首飾，看似清麗實則冷豔。
鏡子裏的明明是自己，她看着看着，卻懷念起曾經的穆無殤。這到底是怎樣刻骨銘心的思念呀！
門外那個傻瓜，會不會有點熟悉感？會不會在某個瞬間，想起自己曾經見過這張臉呢？
“傻瓜……”她喃喃着，也不知道是罵穆無殤，還是罵自己。
秦晚煙走到門邊，收拾好情緒，依舊傲嬌，“好了，你閉上眼睛。”
穆無殤靠一旁，一聽這話，立馬走到門前。他倒是很聽話，乖乖閉上眼。
秦晚煙問道：“閉好了沒？”
穆無殤無奈：“好了！”
秦晚煙這纔打開房門。她原本想笑的，可見穆無殤嘴角噙着笑，似乎在笑話她的故弄玄虛，她就不笑了，甚至有些小性子了。
她雙手負在背後，小蠻腰筆挺，鳳眸兒微擡，淡漠冰冷，十足一個冷美人。
她道：“穆無殤，睜眼！”
穆無殤緩緩睜開眼睛，這一剎那，他就看癡了。
一眼萬年，都莫過於如此。
這張臉……
好生熟悉！
他一定在哪裏見過！
一定！
之前的熟悉感都像雲煙一樣，明明看得到，想觸碰卻立馬全都散掉。
可是，這一次不一樣！
這張美得出塵，冷若冰霜的臉，他一定見過！
他篤定！
不是命定！
這熟悉感不是命定！
他明明知道她的名字，卻此時此刻，卻有種異常熟悉卻怎麼都叫不出名字的感覺。
他張了張口，卻愣是叫不出來！
他心突然一點一點地疼了起來，像是被什麼東西一點一點地束縛住一樣，漸漸地疼得他呼吸都難受。
他下意識伸出手去，想觸碰秦晚煙的臉。
秦晚煙只見穆無殤眼眸發癡，卻不知道他心中已然驚濤好浪。
“一眼看完了！”她後退了一步，關上門。
穆無殤的手摁在了門上，他都沒有敲，也沒有說話。
他依舊努力地想喊出她的名字來，卻怎麼都喊不出來。
她叫秦晚煙呀！
他知道的呀！
怎麼就喊不出來？
良久良久，他緩緩收回手，輕撫自己的臉頰，竟是一手的熱淚……
他到底怎麼了？
他鎖起眉頭。
不明所以，不知所措。
這時候，門內傳來秦晚煙的聲音，“九殿下喜歡我的容貌嗎？”
穆無殤沒回答，淚水卻越發潸然。
他敲了門，越來越急切，越來越用力，無法自控地衝動，想看到她，想馬上看到她，想一直一直看到她。
秦晚煙對門外的一切都不知情，她淡淡問道：“九殿下看了我的真容，是否會喜歡我一些？”
穆無殤一味地敲，不是不想回答，而是出不了聲。
秦晚煙卻固執地想要他給一個答案：“九殿下喜歡我這張臉嗎？”
其實，她想問的是，“穆無殤，你認出來我這張臉了嗎？”
穆無殤仍舊沒回答，只是敲。
秦晚煙低下頭，頗爲失落。
穆無殤仍在努力，只覺得什麼東西卡在喉中，又像是什麼東西卡在心口上，卡在腦海裏！
他想衝破它們，卻怎麼努力都辦不到。
他一直告訴自己，這個女人名叫秦晚煙。
可是，他就是想不起了，自己想喊她什麼。
到底是什麼？！
穆無殤的手死死摁在門上，終於，他喊了出來，“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