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形宛若天然造化。
凌昭爲她選簪子的時候,看到這一根,便想到當初第一眼,他將她誤當作梅精雪靈。
便選了這一根給她。
“沒關係。”凌昭道,“再去拿就是。”
“又要折騰一趟,真是。”她喃喃道,“我這兩天,總糊塗。”
便是凌昭,想起前日晚上的事都還在後怕。何況她是當事之人,還殺傷了那樣一個對她有邪念的成年男人。精神上怎能不被衝擊。
糊塗都是好的,有些女子可能就緩不過來,瘋了的也不是沒有。
且名聲受損,被規訓得迂腐一些的,一時想不開可能就不活了。
他這兩天,都使桃子盯着她,便是恐她想不開。
凌昭聽着她這樣低低呢喃,都心痛。
他抽走了她發間的金簪。
鴉青柔順的長髮便垂泄下來。林嘉扭頭看他。
凌昭用手攏了攏她的頭髮,拔下自己髮髻上的玉簪,將她的長髮重新綰起。
“那種東西多的是,”他說,“不必掛念。”
林嘉顫了顫,唰唰地在和離書上簽字畫押按了手印,遞給他:“簽完了,你快走。”
“別來了,求你了。”她低聲道,“我真的怕。”
孤男寡女爲什麼不能共處一室,的確是有道理的。
林嘉如今已知人事,隔着空氣,都能感受到凌昭手心的溫度。
真的怕極了。
凌昭沒辦法,嘆氣:“知道了,我走了。”
他道:“若無事,便不過來了,你照顧好自己。過幾日,把小寧兒給你送來。”
林嘉道:“快走。”
凌昭拿走了魯班鎖裏的玉鎖片:“我拿回去拓一下。”
數次回眸,終還是走了。
和離書上有了男女雙方的簽字畫押,還差箇中人見證。
凌昭選了曾榮。
曾榮得知事情,喫驚不小,有點不能信,咋舌:“這、這纔多久?就……”
曾家只是林嘉出嫁的門面,四房借的殼而已。跟林嘉還沒有來得及處出感情來,但也爲那姑娘感到惋惜。
婚姻坎坷,於一個女子來說就是最大的磨難了。
因世間就是這樣,女子的一生榮辱好壞,都被捆在了男子身上。
凌昭道:“他生意好起來,被人盯上了,做了局坑他,不稀奇。”
曾榮以前是替四夫人管事的,見識不少,道:“是,這樣的就是倒黴,凡被盯上的,幾沒有逃得了的。”
你意志薄弱,便誘你去賭,你好色,便在青樓掏空你的錢,你愛讀書好風雅,也可以作假古物故意讓你打碎仙人跳,讓你賠得傾家蕩產。
曾榮作爲中人簽字畫押,和離書生效。自此,張安與林嘉,再不是夫妻。
曾榮問:“她人呢?”
凌昭道:“已經救出來安置了,這事不要跟我母親說了,免得她擔心。”
實際上林嘉嫁了之後,四夫人便也沒再過問她了。
四夫人對她的關注終究還是因爲凌昭。當她嫁了的那一刻,四夫人便覺得她和凌昭的事已經結束了。
曾榮答應了。
凌昭回到府裏,去了四夫人那裏,問:“我小時候的東西還留着呢嗎?”
四夫人問:“什麼東西?”
凌昭道:“各種東西。”
時人講究留很多東西。
指甲、乳牙,留頭時剪掉的頭髮等等。小時候的襁褓、肚兜,有條件的都會留。
四夫人:“留着呢……吧?”
她扭頭看向自己的媽媽。
這些事指望她有什麼用,還是得指望管事媽媽。
果然媽媽門清,笑道:“都留着呢。”
凌昭道:“我想看看我小時候的東西。”
媽媽道:“好幾大箱呢,壽官想看什麼?”
凌昭自然不肯說,只道:“我的東西,都送到我那裏去吧。”
待幾大只箱子送過來,凌昭好一通翻檢,果然找到了自己小時候戴過的玉鎖片。
也有長命百歲的吉祥語,也有家族的印記。
凌昭露出了微笑。
簪環首飾便再貴重,也就是那樣,花錢就能得的物件罷了。
怎比得上這小鎖,曾貼身佩戴過好幾年,且按照風俗,這裏面等於是寄了命。
雖有拾人牙慧的嫌疑,但凌昭還是決定,要把他自己的玉鎖,也送給林嘉。
他將林嘉孃親那片玉鎖上的印記拓了下來,給京城侍郎府的管事寫了封信,讓他去打聽。
找得到當然好,找不到就當是命。
只不能就這麼不找,這不符合凌昭的作風。
只凌昭不知道,就在他爲着張家和林嘉的事忙碌的這幾日,有兩個東廠的番子到了應天府的地界。
他們前往的第一個地方,是陵縣下轄的一個小鎮附近的一個村子。
村子裏有幾戶人家姓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