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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3章(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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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章

    四夫人不知道,她想像三夫人那樣過日子,凌昭恰是不願意她像三夫人。

    凌昭這些年一直在京城與大伯父一家生活在一起。他欣賞的女性便是他的大伯母孫氏。

    孫氏是與凌家門當戶對的孫家嫡長女,是經過了凌家老夫人多方考察精心挑選出來的長媳,是以後凌家的宗婦。

    孫氏其人,對外,撐得起鳳冠霞帔,能按品大妝從容進宮奏對;對內,掌得住一府中饋,雷厲風行,處理親族事務,周到嚴謹。淩氏族人從來沒人說過她的不好。

    凌昭不求自己這位母親能成爲大伯母那樣的人,但至少他的母親凌四夫人不能成爲一個像三夫人那樣的人。

    這已經是他最低的要求了。

    他真的十分討厭那種既無擔當也無勇氣、毅力或任何一種他認可的優秀品質,只會柔柔弱弱、擺弄胭脂水粉,又或是唱和一兩句詩詞鎮日裏傷春悲秋的女子。

    凌四爺的去世,比凌三爺當年更讓凌老夫人哀痛。

    因爲她的年紀比當年更大了,也因爲凌四爺是更受寵的幺兒,辭了官之後這些年也一直承歡膝前。

    三兒媳是個沒有心的,四兒媳稍強一點,卻是個嬌弱的。她原是沒指望她什麼,就跟對待三夫人一樣,許了四夫人以後不必晨昏定省。

    卻沒想到四夫人竟來了。

    老夫人詫異,待見了扶着母親一同進來的凌昭,頓時便明瞭了。

    老四家的啊,除了風花雪月之外,幹什麼什麼不行,唯獨生的兒子很行,非常行。

    四夫人也看出來老太太眼中的欣慰之意,心中一突,忽然慶幸兒子的強勢。

    待坐定,問候完畢,提起凌四爺,婆媳倆都勾起了難過。她們二人性格天差地別,卻唯獨在追念凌四爺這件事上完全一樣的。婆媳倆又對着哭了一場。

    凌昭也不勸,只垂首,在一旁沉默地陪着。

    待哭完,婢子們端來水盆,伺候着爲老夫人和四夫人重新淨了面。

    收拾乾淨了,老夫人對這個最出息的孫子說:“你雖丁憂在家,也莫要耽誤在我等婦人這裏。去吧,去你祖父那裏,他定有話要對你說。”

    凌昭是成年已出仕的男子,原就不必像內宅婦人一樣晨昏定省。得了老夫人的話,且也看着四夫人雖嬌氣一些,行爲上卻也沒有什麼大差錯,比傳說的那位三伯母強不少,遂放下心來,給兩位長輩行禮告罪,轉身去了。

    去到祖父的書房,凌老爺果然已經在那裏等他。

    “陪母親去給祖母請安了。”凌昭意簡言賅地解釋。

    凌老爺點點頭,長長嘆了一口氣。

    凌昭默然。

    老來喪子,人生三悲之一。

    但老夫人的悲痛必定遠勝於凌老爺。因爲血緣上來說,凌老爺有六子,六去其二,他還有四子在世。

    而老夫人血緣上只有三子,如今凌三爺、凌四爺都先後病逝,唯有凌家大爺一個親子在世了。凌家二爺、五爺、六爺這些庶子終究不是她肚子裏出來的。

    一對比便能明白其中的不對等。

    凌老爺退居金陵多年,在金陵的六部裏任尚書。

    相對京城,金陵的六部等同於是個副朝廷。雖也是尚書實際上並無實權,只是體面地養老而已。

    但凌老爺這樣曾經在朝廷叱吒風雲過的人物,便是養老也不會真正撒手。他嘆了片刻,收拾了情緒,便與凌昭說起他的事:“不過二十五個月而已,說長也長,說短也短。要守住。”

    多少人家,就是在這種時候出紕漏。或絲竹宴飲,或讓姬妾有了身孕,日後都成爲了對手攻擊他們的把柄。

    雖然外人常用“人才濟濟”來形容凌家這種世家。但其實,每一代子弟中,能出現一個能掌舵的人物,家主就非常欣慰了。

    這一代裏,長房嫡孫不能說差,但也只是普通的優秀,離凌老爺期盼的那個“領頭人”還差了一些。

    直到四房的九郎凌昭開始漸露頭角,凌老爺這顆爲家族操碎了的心,才終於放下來。

    九郎一路過關斬將,十六歲金鑾殿上點了探花。

    便是他的嫡長子凌家大爺,也承認了九郎下一代掌舵人的身份,對他悉心培養。

    凌昭前程光明,偏正在這血氣方剛的年紀,從繁華京城、權力中心歸來,凌老爺恐他守不住,給人落下把柄,影響以後。

    凌昭完全明白祖父的意思。長輩的期盼自然是好的,只凌昭心中卻微哂。

    祖父想得太多了,也未免太看不起他了。

    但不管內心什麼感受,凌昭還是得恭敬地深躬行禮,領訓:“是,祖父放心。”

    凌老爺看着孫兒不動如山的眉眼,十分欣慰,問他:“這兩年,可想好了怎麼安排?”

    今天早上,凌昭睜開眼睛望着帳頂的那段時間,就已經想好了。

    “不必沽名釣譽地去結廬守孝。今上並不喜歡這樣的。”他平靜地說,“打算斷酒食素,做個平常人即可。”

    實際上,孝期裏真能做到不喫肉的,已經不是平常人了。

    甚至關上門樂呵樂呵,小宴一番,只要不被人抓到就也沒什麼事。

    禮法是禮法,生活是生活。要真全按着古書裏的禮法行事,怎麼守孝只守二十五個月,不守滿三十六個月呢?

    到底人是會喘氣兒的活物,知道變通。

    “父親這些年賦閒在家,文稿很多,都在他的書房裏。”凌昭說了自己的打算,“我想整理出來,爲父親出個集子。這樣,後世人也能知道我父親的名字。”

    凌昭自十六歲入仕,一直伴駕,說話間自有氣度。雖眉眼間也有哀慼,卻並不會亂了分寸,一看就知道是個心中有主意的人。

    凌老爺十分欣慰:“好,這是孝道正途。老四做官不行,詩文小品倒頗有幾分文采。你好好的歸置歸置,以後印出來,也收進咱們凌家的文集裏。”

    老人家想起那個閒雲野鶴文采風流的兒子,忽又悲傷,流下了眼淚。

    凌昭再次躬身:“祖父,保重身體爲要。”

    自此,凌家九郎凌昭開始了麻衣素食的寡淡日子。

    而在凌府後宅西路外緣位置一溜低矮排院裏,林嘉正在爲以後的生活做準備——她在繡花。

    杜姨娘接過來,湊近窗戶細細地看,一邊看一邊碎碎念:“這邊針扎得還是鬆散了,要再緊湊一些,拉線的時候要用巧勁……”

    杜姨娘二十來歲,是已故的凌三爺的妾室。當年林嘉的娘帶着林嘉就是來投奔她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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