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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歸來的光(第1/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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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那之後,謝清呈幾乎是廢寢忘食地進行這那些實驗……好像只有這樣,他的心境才能一直保持着平和。

    他才能感受到自己的人生沒有徹底地毀滅,還是有價值的。

    但問題是,不停地拿自己的身體做實驗,哪怕是rn—13的完美改造人,有時候也無法承受住那種肉/體上的痛苦。

    儘管精神埃博拉感官較正常人更爲麻木,但痛到骨髓了,還是會受不了的。

    謝清呈的這些實驗一直都是揹着秦慈巖進行的。

    直到有一天,他在拿自己的手臂上做燒傷藥物測試時,被無意間進來拿東西的秦慈巖碰見,他的這種自毀式科研行爲才被發現。

    秦慈巖大爲震怒,立刻停止了他在研究所的學習。

    他問謝清呈:“你的命就不是命嗎?你這樣的行爲,是在折磨誰?”

    “我不覺得痛。”

    “取得這些實驗結果的人會覺得痛!”

    秦慈巖憤怒地說。

    “你知道我爲什麼要拒絕美國的朋友嗎?你知道我爲什麼不去參與研發RN13嗎?!這藥明明能救人,明明救過一些實驗體,但我卻不認爲那這是好事,你知道爲什麼嗎?!”

    “因爲沒有什麼醫學實驗會比人的生命更重要。挽救生命這是科學研究的意義之一,但那不是建立在活人的鮮血上的!”

    謝清呈替自己纏繞紗布,慢慢地放下雪白的衣袖,然後他起身,看着秦慈巖的雙眼:“可是老師。這是我現在唯一能做的事了。”

    “自從我生病之後,我好像就成了一個廢物。過去輕易能做到的事情,我都做不到了。”

    “您能明白那種力量流逝,卻把握不了的無力感嗎?像面對時間,面對引力,面對所有不能被抗拒的東西。”

    “我嘗試着去習慣,但我習慣不了……我的身體雖然痊癒了,但我的心臟好像早已經在那次本該喪生的車禍中腐爛。我時常做夢醒來,覺得胸腔裏是空的……我很想拿一把刀把自己的胸口剖開,去看一看裏面究竟還剩下什麼。”

    “我覺得我不過就是個借屍還魂的軀體。活在這個世上,除了照顧好自己的家人外,我再也沒有了任何作用……”

    謝清呈說到這裏,閉了閉眼睛。

    “我甚至連家人也照顧不好。我妹妹童言無忌,不止一次地告訴我,她覺得我變了。”

    “她覺得我……”謝清呈嗓音凝澀,僵了好一會兒才艱難地說下去,“她覺得我……不是她的大哥。”

    他說到這裏,儘管隱忍着,眼眶還是紅了。

    最初讓他堅持着活下來的,就是那個年幼的小妹妹。

    可是連妹妹都這樣說他——而且女孩兒才五歲,沒有什麼曲折心思,她感受到什麼就會說什麼。

    這種指責不是故意的,而是一個幼童發自內心的難受和不安。

    謝清呈常覺自己身上沾血,渾身上下都是看不見的病毒,他漸漸地連抱她都不敢。

    他在夜裏枯坐於牀,於朦朧月色中看着那個小小的生命。

    她愛他。

    所以她的話能把他傷的最深。

    他覺得自己的身體都已在那次車禍中百孔千瘡,好不容易從鮮血淋漓中拾掇回一顆心臟,他捧着那顆心,將破碎的屍骸縫補粘湊,像縫合一隻破爛的布偶熊,哪怕支離破碎,也想回到女孩的身邊。

    布偶熊笨拙地,骯髒地,滿身狼藉地,帶着線痕地,從垃圾桶裏,回到家中,他張開大手,向那個他最珍愛的小姑娘緩慢地招擺。

    沒人知道他付出了多少代價,才換來這一次笨重地向她招手的機會。

    可是她說,你不是他。

    她看着她破舊的布娃娃,說,你不是哥哥。

    你看,你有線頭,你是破的。

    我要哥哥……

    哥哥是完好無損的,哥哥不會有那麼猙獰可怕的傷口。

    哥哥不會嚇到我。

    “我覺得我回來了,從陰曹地府。但是我又好像把自己給弄丟了。”

    謝清呈輕聲說。

    “我以前不是這樣的。”

    “我以前從來不會衝她發脾氣。我以前不會沒有揹着她一路回家的力氣。我以前……”

    謝清呈說這些話的時候,一直沒有太多的表情。

    這似乎會讓人覺得他很無情。他沒有任何情緒。

    可是說到這裏時,他說不下去了。

    喉嚨口澀得厲害。

    秦慈巖知道,他並非是沒有悲傷,而是他爲了從鬼門關回來,連生而爲人的喜怒哀樂都被剝奪了。

    他爲了活下去,就必須一直保持着冷靜。

    因爲每一次感情上的劇烈起伏都會誘發精神病,而這種精神病每發作一次,情況都會比上一次更嚴峻。

    謝清呈頓了好久,才麻木地說:“我覺得我沒有了活下去的意義。”

    “我既不能讓她感覺到快樂,也不能給其他人帶來任何的價值。我不想做任何人的負擔,也不想來這世上一趟留不下任何有意義的東西。”

    “那一陣子我真的很絕望。直到您帶我來了實驗室。直到我發現……我的頭腦,我的身體……可以承受住非正常的壓力,在一些病症研究的領域,我可以用這具麻木的軀體,走的比其他人更遠。”

    “我真的不痛,老師。血和病痛算不了什麼,最可怕的是心死了,最可怕的是我什麼都做不了,我活着但成了徹頭徹尾的廢物,我不想這樣。”

    他擡起眼,望着秦慈巖,那雙桃花眸裏像零落着大片大片的枯槁。

    “老師,我覺得很痛苦。我不想讓別人和我感受同樣的痛苦,我週末在研究所門口遇到了一個得了腦癌的孩子,年紀很小,看着才七八歲,他的父母是那麼傷心,卻沒有放棄希望……人戰勝不了疾病,但是戰勝不了不意味着不戰而降。”

    “我也不想向苦難屈服,或許我這一輩子算是完了,但我至少能在那些看不見的,與疾病的戰鬥中,做到正常人做不到的事情。”

    “我想這也許就是我活下來…我未來二十多年人生的意義。”

    “我死也要站着死。我死也要做一些我該做的事。”

    “老師。這是我活下去的意義。”

    他的血從紗布下滲出來。

    “很抱歉,我一直隱瞞着你。”

    秦慈巖說不出自己當時是怎樣的一種感受。

    憤怒?心疼?

    好像都不能完全梗概他的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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