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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痛了(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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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年前。

    寂冷的賀宅。

    沒有歡笑,沒有陪伴。

    雖然家裏的傭人們按照賀繼威和呂芝書的吩咐,給賀予準備了蛋糕,但是賀予沒有去喫。他的生日,父母不在,都和弟弟在燕州,他們說今天有很重要的客戶要談事情,只能看談完了之後,有沒有時間再趕飛機回來。

    他也沒有太多朋友,和同學大多客氣又疏遠,邀請他們來生日會,未免太過緊繃。

    那一天,謝清呈也不在滬州,他有個會議,確實是像謝雪短信裏所問的那樣,出差去了。

    就連天公也不作美,外面下着瓢潑大雨,颳着呼呼狂風,賀予站在客廳裏,歐式的全明大窗在這一刻成了變幻莫測的詭異水墨畫,框着外面的驟雨滂沱。

    當——當——當——

    別墅裏的大鐘每隔一小時就響起一次,每一次都準確無誤地叩擊出鐘面上的時間。

    從下午,到黃昏,到夜幕降臨。

    “少爺……別等了,賀總和呂總說,今天回不來了……”管家於心不忍,小心翼翼地上前,給賀予披了件衣服,“早些睡吧。”

    “沒關係,其實今天也不能算正式的日子。”賀予回頭,居然還是笑的,“您忙去吧,一會兒我就休息。我再看會兒雨。”

    管家輕輕嘆了口氣,就下去了。

    是真的沒關係,無所謂嗎?

    根本不是的,他只是在等——

    他覺得,這世上,應該總有一個人,是能冒着風雨來到他身邊,想起他,念着他,在黑暗中陪伴着他的。

    他也不是那麼壞的人,總不至於要受到那樣的懲罰,孤獨到這個地步,是不是?

    他等着。

    等着……

    “賀予!賀予!!”

    不知過了多久,好像,就是在午夜的鐘聲將要敲響的時候,他聽到外面有人在敲門,女孩微弱的聲音在風雨裏顯得很渺然,如同幻覺。

    他微微睜大了眼睛,急忙奔過去,把門打開。

    站在外面的是氣喘吁吁的謝雪——唯一一個,與他相熟的異性。唯一一個,在他身邊陪伴了很多年的玩伴。

    謝雪披着雨衣,臉上額上都是水,冰涼涼的沒有什麼溫度,但擡眼瞧着他的時候,卻是暖的。

    她吸了吸鼻子,一面笑着,一面把雨衣脫了,露出底下小心護着的生日蛋糕。

    “總算趕上了是不是?”

    “……你怎麼來了……”

    “我不想你一個人過生日啊,那樣多可憐。”謝雪擦了擦還在順着頭髮往下淌的水,“給你做了你最喜歡的巧克力味的蛋糕,天啊我快被淋死了,這麼大的雨,活見了鬼……”

    賀予在那一瞬間,心裏的怨恨好像都散了,空缺都被補全了。

    他攥住謝雪冰涼的手,把她拉進來,他覺得自己說話的聲音都帶着些沙啞。他說:“我想,我也不該是一個人啊……”

    “怎麼可能呢。你怎麼會是一個人呢?你還有我呢,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的。”

    “……”

    “十三歲生日快樂啊,賀予。”女孩燦笑起來,成了昏暗別墅內最明亮的那一縷光芒。

    後面的事,因爲時間久了,賀予就記得不太清楚了。

    他只記得,後來他再去冰箱裏找那塊沒喫完的巧克力蛋糕,卻已經沒有了。

    當然,連同那塊蛋糕一起消失的,還有保姆爲他烤制的那些他一口未動的點心。

    看他臉色陰沉,保姆不等他發火,忙解釋:“那些東西不新鮮了,要喫壞身子的,所以才倒了……您要是還想喫,我們今晚再做。”

    可再做的,也不會是謝雪雨夜帶來的那一隻蛋糕了。

    賀予說:“沒事,算了。”

    ……

    賀予看着面前的投影,如墜冰窟,他明明記得,那天,謝雪是來過的啊。

    他那一天……是……是有人陪伴的,有人想的起他……

    可是——

    投影上的信息是賀予親自尋回破譯的,雲儲存痕跡備份,絕不會假。

    “哥哥,黎姨生病啦,我在陪她掛水呢,你什麼時候出差回來呀?醫院這些手續亂七八糟的,我頭都大了,要是你在就好了……”

    怎麼會這樣?

    怎麼會這樣!!

    他翻出電腦,指翻如飛,表情幾乎扭曲,眼神趨近瘋狂,好像要掘開信息的墳冢,開棺曝屍,找到沉埋已久的真相。

    他極速地檢索那幾日的信息。

    謝雪的,謝清呈的,賀繼威的,呂芝書的。

    真相猶如一具不腐的豔屍,在雲信息庫裏,朝他綻露出悽詭嘲諷的冷笑。

    假的……

    假的……

    假的!!!

    因爲事情過去很久了,大量聊天記錄都不能再被抓取,但成功還原出來的信息已經足夠證明,謝雪在那一晚,在他最需要她的那一晚上,她——

    根本就沒有來過。

    賀予甚至還看到了她第二日發給謝清呈的消息:“哥,賀予問我去不去他家玩,給他過生日,但黎姨昨天病的那麼厲害,我實在是忙暈了,都忘了回他,真是不好意思,你能替我和他道個歉嗎……我不敢和他解釋……”

    謝清呈:“你不必要和他走的那麼近。”

    ……

    再檢索下去。

    時間線再一點一點地往前移……

    更是觸目驚心。

    他翻到了某一條記錄。

    是謝清呈和賀繼威之間的對話。

    “賀予似乎會在無助時產生某種臆想。他想象的對象是你那個小妹妹。”賀繼威說,“我最近無意中發現的,他和我說的一些事情,其實根本就沒有發生過,謝醫生,這種情況……”

    “對他而言是正常的。”謝清呈回覆,“我一直知道他的這種行爲。”

    “怎麼會這樣……”

    “賀予缺一個和他年紀差不多的朋友,但是他的內心又不肯真正地向任何一個同齡人敞開。他的思維是特殊的,是早熟的,和他年紀差不多的那些人,大多都不太能理解他。長期的封閉導致他需要一個感情宣泄的出口,這個時候距離他最近的同齡人,就很容易成爲他自己的倒影。”

    “自己的倒影?”

    “是的,一部分有自閉症,或者其他心理問題的孩子,會在成長過程中想象出一個朋友,在那個朋友面前,他們可以將自己的內心毫無保留地遞交出去。那個朋友或許是完全不存在的,又或許是部分存在的。他們被患者想象出來的意義,在於完成患者內心強烈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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