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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起往事和祕密(第1/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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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清呈,你剛纔爲什麼跟我進火場去。”

    好容易安撫了謝雪,讓她乖乖坐回凳子上和其他被救援人員一起休息,賀予和謝清呈又接受了消防大隊嚴肅的批評,批評結束後兩人走到一邊,賀予用餘光看了眼正在點菸抽的謝清呈——那煙還是他問警察要來的。他覺得他看不透謝清呈之前的舉動,於是就這樣問道。

    “你去的那半邊還沒有到特別危險的地步。”謝清呈抽了口煙,緩緩吐出來,這回纔是徹底放鬆些了。

    星火在他指間一明一暗的,菸灰簌簌地下了場雪。

    “說說你的情況吧。”謝清呈撣了撣菸灰,望着前方,“什麼時候開始的。”

    他問的是血蠱。

    賀予:“……你走之後不久。我去私立病院複查的時候遇到一個精神病人,碰巧發現的。我用我的血作餌,他們就會聽我的話。——你知道這種情況?”

    “知道。”謝清呈輕輕咳嗽,又抽一口煙,儘量說的輕描淡寫,“血蠱,是一種精神埃博拉的變異分支。……你這種情況沒有和其他人說過吧?”

    賀予笑了笑,眼神有點陰:“只有你知道。”

    “……”

    “我要是哪天想殺人滅口了,把你弄死就好了。”

    謝清呈白了他一眼:“你試試。”

    那警察給的煙不對謝清呈的味兒,太騷了,居然還是個爆珠薄荷,謝清呈抽着嗆了好幾次,有些煩,把煙按了。

    “這事兒你別再和其他人說了。醫生也別說。”

    “我沒那麼傻,謝清呈。”賀予淡淡的,他也真是個貴公子,都經歷了這麼多了,他還是人羣中最衣冠楚楚的那一個,看樣子斯文英俊的不得了,旁邊好幾個被救出來的人都在偷瞄他。

    “精神埃博拉已經是孤例症了,再有這種讓精神病人對我唯命是從的能力,我以後別想安生。”

    “但是謝清呈,你要記得——”

    他忽地湊過去,杏眼漠然打量着謝清呈的臉,緩緩移動着:“你這雙眼睛,是親眼目睹這一切的唯一一雙眼。”

    他離得很近,睫毛都像要碰到謝清呈的眼睫,那聲音低緩地抵入謝清呈耳中,在亂象中,只讓他一個人聽見。

    像是呢喃,又像是威脅。

    “你的這張嘴,是唯一會泄露真相的嘴。”

    他的目光又落到了謝清呈的嘴脣上,好像會撫弄那薄淡的脣瓣一樣,來回踅摸着,他的目光很輕,裏面藏着的威懾卻很重。

    而謝清呈身上現在披了件衣服,是消防給被救援人員準備的。

    賀予在他面前站着,一面盯着他的臉,一面擡手將謝清呈的衣領整了整——這種整衣服的方式在外人看來是他客氣,但只有謝清呈和賀予彼此心裏明白,賀予給他整衣服時用的力氣很大,領口被不動聲色地扯緊了,依舊是一種警告和脅迫。

    他整完就特別溫柔,特別斯文地笑了一下:“所以,這個祕密——”

    “您可含好了,含住了。”

    “好好含緊在裏面,別讓它掉出來。”

    謝清呈森冷地:“你在威脅我?”

    “我哪兒敢。是提醒而已。”賀予的手從謝清呈領口滑下來,嘆息道,“我也只是想要過普通日子。”

    謝清呈真是懶得和這神經病廢話。

    賀予這是何必?

    他如果真的會把賀予的這種病況說出去,根本就不會提醒賀予別再向任何人暴露病情。

    但是賀予不是這麼想的,賀予對謝清呈沒有那麼高的信任度。

    他只覺得謝清呈這張嘴兒現在在他看來,成了一個他很想堵住的威脅,最好再往裏面狠狠塞些東西,就和被綁縛的人質一樣,讓他含得連話也說不了,這樣就不會把他的祕密漏出來。

    謝清呈看着他:“你說你只想過普通人的日子,又爲什麼要冒險進火場用血蠱搶時間救那些病人。”

    “因爲想和是從來不一樣。”賀予說,“我想當個正常人。但我始終是個精神病。”

    “我進去救人,第一是因爲火勢還沒有蔓延到那一邊,我知道來得及。第二,你記得我和你說過,人和人永遠無法理解,也無法共通吧?就像是兩個截然不同的物種。我覺得比起你們,那些人更像是我的同類。我唯一和他們不同的,只是僞裝的比較好而已。”

    賀予淡漠道:“如果連我都覺得他們的命可有可無了,那還有誰會把他們也當做一個個活生生的人來看待。”

    就像一個社會,一個團體,一個正義組織,一個黑/幫聯盟。無論怎麼樣的人,都是需要同類的。

    因爲絕對的孤獨,會把人逼瘋。

    賀予就是這樣一個太過孤獨的人,沒誰能理解他的病痛,別人都只能聽他的形容,流於表面地知道他的痛苦,那三個與他完全同病的人都已經死了。

    他只能去相似的人羣裏,試圖找到一點點和世界連接的浮橋。

    但這樣的賀予同時也很危險,他可以蠱惑那些同類的心,他的血液就是對精神病人的嘉獎,他的言語就是那些人不可違抗的命令。

    如果他願意,他是可以利用這一點去犯罪的。

    ——也難怪他不願意讓別人知道。

    更難怪他想堵唯一知情人謝清呈的嘴。

    謝清呈:“同類對你而言就那麼重要。重要到連命都可以不顧。”

    賀予冷淡道:“醫生,你不會懂我們。你在光明處,黑夜是你看不到的。”

    “……”謝清呈嘆了口氣,也不想再和他繼續這個話題了。

    “最後一個問題。既然你有血蠱,爲什麼之前在對付江蘭佩的時候不用?”

    “因爲不穩。”賀予說,“我的血也有一定可能會讓病人瘋得更厲害,那種情況下我賭不起。不像你——”

    他說到這裏,忽然頓了一下。

    “你也真是,人都在對方手裏了,還和我說辛格瑞拉的事情,你這樣豪賭,就不怕我反應不過來?”

    “我這樣賭,是覺得你挺聰明的。”謝清呈淡道,“而且我上次去你寢室換衣服,你想和我說的不就是辛格瑞拉嗎?”

    賀予靜了一會兒,終於低頭嗤笑,謝清呈也擡手抵了一下額頭,兩人之間直到此時,才終於有了些劫後餘生的輕鬆與緩和——

    是,他們倆都還記得那件事,沒想到成了及時報警救命的暗語。

    那是賀予大概八九歲的時候。

    謝清呈當時覺得賀予除了基本的醫療項目之外,也需要多出去散散心。很多醫生會認爲,對於精神病人的治療,大多需要依靠藥物,但是謝清呈是另一學派觀念的,他認爲精神狀態是人對於所處環境的一種反應,不應該把精神病人當作一個單獨的病案個體和社會割裂開來,藥物無法在精神疾病的鬥爭中起到決定作用,一個病人能不能走出來的關鍵,在於重新建立他與社會,與家庭之間的橋樑紐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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