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晚寧已經兩天沒有閤眼了,睡得極沉,墨燃的動作又輕柔,所以當他整個躺在墨燃溫熱的懷裏,被抱到牀上去的時候,依舊沒有被驚擾。
墨燃把他放在牀的最中央,手墊着他的脖頸,擱在枕頭上,而後替他蓋好被子。
做完這一切,他卻沒有走,只癡迷地凝視着那張臉,從漆黑的眉毛,一寸一寸落下,到淡薄的嘴脣。
好看。
他的師尊,他的晚寧,怎麼會這麼好看。
好看死了,好看到多瞧兩眼,他就心坎發軟,下身發硬。
他頭皮微麻,理智勒着他的脖頸,他明知道這樣是不對的,可是楚晚寧近在咫尺的臉龐,身上幽淡的海棠氣息,卻又像是無數雙柔軟的指爪,撕破他的楚楚衣冠,勾引他赤身**,與之共赴溫牀。
或許是因爲墨燃血管裏奔流的血液滔滔如江潮,又或許是心如戰鼓不能停,再或許是他的眼神太熱了,燙醒了熟睡的人。
總之,楚晚寧睜開眼睛,忽然醒了。
“……”
一時間誰都沒有作聲,墨燃僵硬在原處,楚晚寧更是由昏沉瞬間轉爲驚愕,一雙鳳目圓睜,對上墨燃那熾熱難消的眼。
楚晚寧猛地警醒了:“你做什麼?”
那個英俊年輕又有力的男人臉龐上的神情很難教人看清楚,他慢慢將身子俯將下來,駭得楚晚寧動也不敢動。
“你——”
越靠越近。
心跳砰砰作響。
“唦。”
牀頭輕響,忽地周遭光線一暗,陷入一片更爲曖昧朦朧的氣氛中。
墨燃俯身拉嚴了牀帷,直起身子,在牀邊坐挺。
他低頭望着躺在牀上的楚晚寧,嗓音低緩:“我見師尊睡熟了,就想幫你把牀帷放下來,沒有想到,還是吵醒你了。”
楚晚寧沒做聲,靠在枕上,微側過頭,看着他。
剛被鬆開牀頭環鉤的暗黃色帷布在墨燃身後悠悠拂動着,外頭的燭火變得那麼氤氳模糊,猶如冬日窗上凝着的水霧。太暗了,年輕男人的俊挺臉龐幾乎無法瞧清,黑夜裏只有一雙眼是灼灼明亮的,像是碎落星辰。
墨燃忽然喚他:“師尊。”
“嗯?”
“有件事,我想問你。”
“……”
藉着黑暗,做徒弟的膽子似乎也大了起來。
楚晚寧內心揪緊,心道:他是不是要問那個錦囊?
他面上波瀾不驚,胸中卻洪波涌起。
——這個時候裝睡,還來得及麼?
墨燃道:“我睡哪裏?”
楚晚寧:“………………”
於是忙碌糾結了大半個晚上,這天夜裏,墨燃還是打了地鋪——
“牀太小了。”他其實剛剛問完之後就很後悔,自己血氣方剛又食髓知味的身體,還是不要和楚晚寧同塌而眠比較好。男人的**起來能有多可怕,他不是不知道。
“我還是睡地。”
“……有多出來的牀褥麼?”
“有一牀。”
“會不會冷。”
“不會,我再多鋪點稻草就是了。”
墨燃說着就去外頭拿稻草了,抱了一堆回來,在地上利落地鋪了起來。楚晚寧被他方纔那麼一折騰,暫時沒了睡意,就側着身子支着腦袋,單手撩着牀帷簾子,默不作聲地瞧着這人忙碌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給自己鋪好了一張單人榻。
“……”
“睡了,師尊好夢。”
男人合衣躺下,給自己拉上被子,一雙墨黑的眼睛溫柔且踏實地望着牀上的楚晚寧。
楚晚寧:“嗯。”
瞧墨燃一副“我很老實”的樣子,楚晚寧便也鬆了口氣,擺出“我很高冷”的面容,狀似漫不經心地放下牀帷,躺好。
結果墨燃又坐了起來。
“幹什麼?”
“熄燈。”
男人起身,將燭火吹滅了。
屋子裏陷入了沉寂,牀上牀下躺着各懷心事的師徒二人,望着在一片無極長夜中,幽幽亮着的海棠花和蝴蝶。
“師尊。”
“又怎麼了?你還睡不睡了?”
“睡。”墨燃的聲音很溫和,在夜裏,尤其柔軟,“只是忽然想跟你說一件事。”
楚晚寧抿了抿嘴脣,雖然沒有頭一回瞎猜時那麼心跳劇烈了,但仍是忍不住喉頭發乾。
“我想說……師尊睡覺,不必那麼拘謹,總睡在一個角落裏。”
他聲音裏帶着一絲笑意,低沉,但很好聽。
楚晚寧:“……我習慣了。”
“爲什麼?”
“房間總是太亂,之前翻身摔下去過,被地上的銼刀劃了道口子。”
墨燃聽了,半天沒作聲。
楚晚寧等着,沒有動靜,就問:“怎麼了?”
“沒。”墨燃說,但他的聲音好像近了一些,楚晚寧側過頭,隔着模糊輕柔的帷幕,藉着海棠與蝴蝶的熒光,瞧見他把地鋪拉的離自己近了一些。
墨燃重新躺下來,笑着說:“有我在的時候,師尊不用擔心,摔下來不會被扎到。”
他頓了頓,似是隨意地說了句:“有我。”
“……”
過了一會兒,墨燃聽到牀上的那人輕輕哼了一聲,幽幽說:“你胳膊上的肉那麼硬,要磕到了,不見得比銼刀好多少。”
墨燃笑了:“還有更硬的,師尊沒有見識到。”
他原本想說的是胸膛肌肉,可話音未落,就猛地意識到這句話裏瀰漫着的濃濃腥羶味。竟一下愣住,忙道:
“我不是那個意思。”
楚晚寧原本聽了第一句就很沉默很尷尬了,聽到第二句,兩人間的氣氛更是無可救藥地往着深淵大地陷落。
他當然知道墨燃還有更硬更燙熱的兇刃,比自己製作機甲的森森刀柄更能令人不寒而慄,撇去那本見了鬼的修真排行譜不說,他自己也隔着衣服無意感受到過。那是一種令人渾身顫抖發麻的可怕熱情。
楚晚寧焦躁地說道:“睡了。”
“……嗯。”
可是如何能睡得着呢?
情與愛的熔岩在煎熬着他們兩個人,舔舐着熱到皸裂的胸膛。屋子裏太安靜了,能聽到對方微弱的呼吸聲,能聽到輾轉反側的動靜。
墨燃把手枕在腦後,睜着眼,望着滿屋子飛舞的火紅色蝴蝶,一隻靈蝶翩翩然飄落,停在了牀帳子上,洇得帷幕一片溫柔薄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