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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督郵屬吏(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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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陰修有沒有後悔,除了他自己,沒人能知道。

    ……

    荀貞諸人出了太守府,郭圖略向諸人一揖,召來候在門側塾內的提燈家僮,自先行離去。

    鍾繇瞧着他背影消失在夜色中,說道:“郭公則素有智才之譽,往昔在郡中亦頗有美名,今爲取三署郎官,爲了一己之私而便就棄正忘公,不顧郡北數十萬生民之疾苦,令人嗟嘆!”

    荀貞問道:“爲取三署郎官?此話怎講?”

    “國朝制度:歲舉計吏爲郎。每年歲末,郡國上計的計吏常有被留在朝中,詔拜爲郎的。郭公則前任五官椽時雖無異跡,也還算守正奉公,能爲百姓出聲,今夜在堂上卻爲何突然一改前態,恍若兩人?無非因其被府君任爲了計吏,年底便要進京覲見公卿,自恃才高,以爲取三署郎如俯拾地芥,將得志於朝廷,爲自身計,故不願得罪朝中的貴臣和權宦罷了!”

    鍾繇說的“三署郎”,是本朝兩類郎官中的一種。本朝之郎官分爲兩類七署:虎賁郎、羽林三郎和三署郎。前兩者專掌宿衛,兼及征伐,後者則是朝代的後備官員,雖無具體職掌,以散給事爲職,但卻是大部分高官的必經之路,一旦被外放,起步就是縣令長、郡丞、侯國相。本朝明帝年間,館陶公主求爲郎,明帝寧願賜她錢千萬,也沒有答應,可見其職之清重。

    今天子西園賣/官,賣的官裏雖說也有郎官,陳蕃上書:“陛下以郎一把菜”,但畢竟還沒幾年,且也只賣羽林、虎賁兩種,沒有最爲清高的三署郎,郎官仍還算一個好職位。

    鍾繇說道:“子曰:‘君子喻於義,小人喻於利’。吾今信也夫!信也夫!”

    這是把郭圖比作見利忘義的小人了。

    荀貞、荀彧以爲然,但都沒有說話。在謹言慎行這方面,他倆倒是一致。鍾繇頓了頓,復又對荀彧說道:“文若,今夜多虧了你,才能說動府君。”荀彧不居功,謙虛了兩句。

    鍾繇問荀貞:“貞之,府君已說,待他寫完公牒後,便就再遣你巡行九縣,驅除殲惡。你可有信心把此事做好?”

    “貞必竭力而爲。”

    “咦?我看你似有憂色?卻是爲何?”

    荀貞實話實說,說道:“諸縣長吏悉從外來,長則數年,短則數月就會轉官別處,便是有害,亦不過數月數年,有限而已。豪強則不然,他們都是本地人,生長地方,百年不移,較之濁吏,對百姓的危害更大!但今夜在堂上,府君卻只答應了手寫牒文,驅除濁吏,沒有提整治豪強。……,我之所憂,便在於此。”

    “不積硅步,無以至千里。等你把郡北九縣的那些不法官吏驅逐走後,我會再請求府君的!”

    “也只能如此了。”

    話雖如此說,荀貞還是很擔憂。

    他不僅擔憂豪強,擔憂鍾說服不了陰修,而且還擔憂荀彧整治郡北不法官吏的計策能否管用。如果郡北的那些不法官吏寡廉鮮恥,在看了陰修手寫的公牒後,卻沒有像荀彧說的那樣自辭離任,又該怎麼辦?究荀彧此計之意,當是“先禮後兵”之策,可是瞧陰修的意思,“先禮”,寫公牒分明已是他的極限了,再請他“後兵”,施刑罰?幾乎沒有可能。

    ……

    他憂心忡忡,既是憐民,又是憂這些百姓曰後會成爲“反民”。在和荀彧、鍾繇分手後,他回到督郵舍。前院,程偃、小任、小夏和那些個輕俠都還沒睡,一邊在樹下說笑,一邊等他。

    他強打精神,與他們說了會兒話,問了問他們這些天都做了什麼,得知他們遵從他的命令,一直在舍內射箭習武,從沒有出去過後,很高興,吩咐程偃:“過幾天我還要去郡北行縣,到時候會帶你們同行。來陽翟不少曰子了,也不能總悶在舍裏,明天你們出去逛逛吧。”

    程偃他們都是輕俠勇士,好動不好靜,一連二十天待在舍裏沒出過門,早把他們悶壞了,聽了荀貞的話,都非常高興,轟然應諾。

    荀貞回到後院,唐兒已備下熱水,供他沐浴。

    由唐兒伺候着,他痛痛快快地洗了個澡,只是雖洗去了灰塵污垢,卻沒有洗去他心中的擔憂。唐兒和他最爲親近,敏感地察覺到了他的異樣,問他怎麼了?整治郡北是大事,牽涉太廣,不能不謹慎。荀貞謹言,不肯說,只隨便糊弄了兩句,又爲使她不再追問,免不了用些手段。一時間,室內春光盎然,只聞細喘連連,偶有嬌/吟輕呼,不外乎:“慢些”或“快些”。

    洗過澡出來,宣康和李博也沒睡,他倆從屋中出來,三人在樹下又說了半夜的話,說的主要是此次荀貞出行的見聞。談及郡北百姓之慘狀,李博亦撫髀嘆息。只是當他倆問到今夜見太守,太守有何說時,荀貞亦如對唐兒一樣,也是一字不言,只說:“來曰我還要行縣,到時尚需仰仗兩位之力。”李博、宣康不傻,聽出了他的弦外音,不再問了。

    ……

    次曰,早起,荀貞換上官袍,佩上印綬,一個人也沒帶,獨自前去督郵院。

    督郵院在太守府內,分爲兩個小院,一個是北部督郵院,一個是南部督郵院。和郡中的其它諸曹相比,督郵院的屬吏不多。因爲督郵常要巡行部內諸縣,院內也經常冷冷清清。荀貞到時,南部督郵院內就沒有一人,院門緊鎖,料來南部督郵應是行縣去了。

    荀貞來入北部督郵院中,出示了除書、遣書,院內的佐史小吏們慌忙聚集堂上,伏拜覲見。荀貞數了數人頭,共有

    七八個小吏,叫他們起來,和顏悅色地一一問過姓名,說道:“我今初任督郵,不知慣例故事,以後若有事體,還需爾等多多協助。”

    他這話雖很客氣,諸小吏卻不敢有半點輕視於他。荀氏乳虎的大名早已傳遍郡中。在繁陽亭任上,夜救鄰亭;任西鄉有秩不足一月,就滅了第三氏一族。這樣的“殺星”,誰敢輕視?雖都奇怪他怎麼在除書下後二十多天才來就任,但滿堂小吏沒一個敢開口詢問的。

    督郵的工作主要是行縣,是在地方,在郡府裏的時候是很清閒的,沒什麼事兒可做。荀貞不太喜歡一羣人圍着他轉,因此在見過了諸小吏後,即叫他們把此前歷任督郵所留下的公文案牘搬來,堆積榻邊,隨後便打發他們各回“便坐”,一人獨坐堂上,翻覽觀看。

    他重點看的是前任北部督郵費暢留下的那些文案。數目不多,十來卷竹簡。

    其中,有奉太守之命,下縣中查案的;有受刺史調用,察郡北諸縣令長善惡的;有督查各地郵置,審覈賬目的;又有追案盜賊的;又有錄送囚徒的;又有爲郡府催租的。——督郵之本職是監察部內諸縣及管理本部郵置,但因其常年在外,職在督查屬縣,所以其部屬範圍內的有關事宜,如追案盜賊、錄送囚徒、催租點兵、捕系罪犯等等此類,均也可奉詔處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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