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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名冊(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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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岳飛沒有等到中秋的嶽臺大祭,便直接折返了,而且是早早折返,因爲他有更重要的任務,趙玖需要他和他那支紀律嚴明的部隊確保戰後的京東在秋收中不失去秩序,更需要有一個妥當的人在万俟卨仿照關中那般清理無主土地時有一個絕對的武力支持。

    尤其是名聲不太好的張俊在李齊率少量心腹突圍後,此時實際控制青州以東。

    其實,這次大祭放在中秋之後,不光是要隆重一點,所以需要準備時間長一點的緣故,更多的還是本就要專門以秋收爲界的意思。

    畢竟對於一個農業社會而言,秋收之前和秋收之後,且不說農事問題與繁忙程度,就連人的精神面貌都有些不同。

    藉着秋收造成的空白期,繼而舉行大的精神文明活動,是一個繼往開來的好法子。

    不過說實話,儀式從放出風聲後熱熱鬧鬧,趙玖卻沒有什麼心情,因爲本質上繼往開來的事情與言語,似乎早在堯山那裏和紹興那裏就做完了、說完了,這一次儼然就是一個強化和推廣的活動,他就是要去當工具人的。

    甚至,就連一些鏗鏘有力的話語與宣示也好像喪失了意義……時代變了,已經熟練掌握分區版印技術、發行量一日比一日大的邸報如今有着更好的宣示效果,他在現場說一萬句都比不上一篇加了他畫押的正經公文有用。

    至於選寺廟和道觀,趙玖根本就是鐵面無私,除了一個明道宮外,就連少林寺、靈鷲寺、五嶽觀、相國寺、洞霄宮這些爲國家立過功的佛道寺觀他都沒有開小竈,就是‘貢獻多者’上,‘貢獻不足者’滾蛋。

    當然了,這幾家也好像並不缺錢。

    而趙官家也沒有淪落到毫無感情的機器那般枯燥,隨着中秋一日日到來,對有些事情、有些人他還是保持了相當的震驚的……因爲有些人和事的確超出他的想象。

    “孔聖第四十七代嫡長孫、衍聖公孔端友;第四十六代嫡孫孔若古……”無名石亭之內,趙玖反覆看了幾遍這兩個名字後,放下名單,然後狀若木鴨,半晌都未有什麼動作。

    此時他身前的石桌上,類似的名單還有足足好幾大本,而他的對面則是一位公相四位相公,一個御史中丞外加兩位尚書……兩位新尚書,禮部尚書翟汝文與吏部尚書陳公輔,這事正好是他們權責範圍內,只能說有些趕巧。

    至於石亭外,數位玉堂學士,中書舍人,起居郎,內侍省大押班藍珪、御前班直統制官楊沂中、劉晏等等等等,也都一分爲二,前後侍立。

    講實話,也就是缺四個尚書,不然可以直接去文德殿了。

    “官家。”坐在對面的都省副相劉汲是抓總此事的,此時等了許久,眼見着官家確實愣住,方纔認真出言。“名單可有哪裏錯漏?”

    趙官家倒吸了一口氣,算是有了動作,卻依舊沒有言語。

    平心而論,趙玖是打死都沒想到正牌子衍聖公會出現在這個名錄裏的,因爲這個名錄是在世的‘守節功臣’名錄之二,也就是在靖康國變中保持了體面的勳貴名錄!這是根據他官家的構想,專門讓都省、禮部整飭出來的。

    而按照他趙官家前世那可笑的歷史常識,衍聖公家族難道不該一直是軟骨頭漢奸嗎?不應該是每次改朝換代一有影子就立馬跪舔嗎?這金人建炎元年東就進擊京東、建炎二年春就實際上控制了山東半島,並在建炎三年建立了僞齊,而這曲阜所在的兗州最北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是敵佔區啊,這衍聖公沒有理由不去投降金人與附和僞齊吧?

    而且,他怎麼好像非常清楚的記得劉豫在立國的時候,專門去曲阜祭祀過孔氏,然後還發了檄文,爲此他趙玖還爲這具身體造的孽(陳東與河北大逃亡)平白背了根本卸不掉的黑鍋呢?

    “朕怎麼記得衍聖公是奉了僞齊爲正統呢?”趙玖回過神來,認真相詢。“還發了檄文罵朕。”

    劉汲與新任禮部尚書翟汝文這兩個當事人對視一眼,齊齊鬆了口氣,而後,劉汲卻是正色做了解答:“官家,濟南那個是假的衍聖公,真的衍聖公孔端友並無半點失節之事。恰恰相反,其人在建炎元年冬、建炎二年初那次金人南侵中,主動帶着‘孔聖及亓官夫人楷木像’、‘孔聖佩劍圖(吳道子作品)’和‘至聖文宣王廟祀朱印’等家傳寶物,率絕大部分近支族人南下,然後一直停留在揚州等候調遣。”

    趙玖再度怔了一怔:“君子之澤,五世而斬,便是孔聖的後人,這都四十七代了,世代養尊處優,生下來就是富貴榮華,哪裏就能這麼講大義的?”

    這次輪到劉汲怔了一怔,其實非止是劉汲,便其餘幾位宰執和兩位尚書也愣了愣……因爲這話太荒唐了,若按照這個說法,你家也七八代了,那就算你爹你哥是‘區區’,爲啥你就能講大義呢?

    當然了,唯一例外的是呂公相呂好問,他從頭到尾就沒有‘震驚’的意思……震驚四五年了,震驚部都該倒閉了。

    “官家,可事實便是,衍聖公真就揹着三件宛如孔聖牌位一般的寶物南下了,這個事情,天下人都知道的。”果然,還是御史中丞李光沒忍住脾氣。“而且,他本是這般特殊的身份,帶着三件聖物隨官家太后南下,不留給金人,便相當於守節盡職了,而這個道理,天下人也是都知道的……官家何必裝聾作啞?”

    趙玖反應過來,一時尷尬。

    “官家,”眼見如此,倒是翟汝文出來打了個圓場。“其實,此事確係有些別的說法……”

    “哦?”

    “官家看名單上除了衍聖公本人外,還有一個孔聖四十六代孫,卻正是衍聖公孔端友的從父孔若古……有傳言說,孔若古纔是一力推動衍聖公扔下曲阜家廟隨從官家與太后南下之人。但無論如何,衍聖公守節一事,都是無誤的。”

    趙玖徹底無話可說……事到如今,他哪裏還不明白,自己恐怕是真就遇到了孔家的奇葩。又或者反過來,或許正是因爲願意守節的此番南下了,另一個時空中留下的人才會養成隨波逐流的家風,然後九斤老太,一代不如一代。

    事實上,隨着翟汝文的細細介紹,趙玖才又知道了些更具體的情況:

    如孔端友、孔若古叔侄南下,留在曲阜守家廟、被劉豫帶到濟南控制的則是他弟弟孔端操。

    而後來曲阜收復後,孔端操被劉豫扣押在濟南,孔端友第一時間遣從父孔若古回來主持局面,然後又在岳飛擊破李成以後,親自帶着三件聖物率全家迅速北返。

    等他抵達曲阜匯合從父,在得知自己弟弟和劉豫一起被訛魯補挾持到河北以後,這位當代衍聖公又迅速上書都省,替自己弟弟請罪,並指出自己弟弟是留守家廟後不得已被劫持,希望得到赦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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