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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資歷(第1/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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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岳飛前以斧鉞開道,後以大纛遮蓋,左右御前班直甲騎護送,騎馬穿大內出宣德樓,跨御街而歸,堪稱風頭無二。而翌日,早有準備的邸報更是刊登了趙官家對韓、李、嶽三人的評價,細數三人戰功,溢美之辭毫不吝嗇。

    經此一事,京中輿論果然轉了風頭,各處議論紛紛,都只扔下什麼少林寺專說此事……有人稱讚,有人妒忌,有人以爲官家是往重武輕文的邪路上一去不復返了,也有人覺得官家是頭重腳輕,是被之前輿論逼得急了,不得已大肆拉攏帥臣以自強。

    無論如何,趙官家說他能引導輿論總是沒得差的。

    當然了,相對於很容易被引導和控制的大衆輿論,高層的帝國精英那裏卻也在關注此事,而且關注點卻並非是那般浮於表面。極少部分頂級臣僚當然是早就心知肚明,少部分中高層官吏則是憑着自己的政治水平,敏感的意識到了一些東西……那就是,隨着僞齊出乎意料的以一種弱不禁風的姿態被迅速掃蕩乾淨,南方也徹底安定,原本就要調整的國家戰略勢必要被時勢逼着進行更徹底和更快的調整。

    而這其中,既然要跟金國保持着軍事對峙的關係和最起碼名義上的戰爭狀態,那麼總還是要維繫先軍政治的,而先軍政治之下,軍隊的部屬調整就不免要提到最優先的位置。

    不說別的,從去年大約同時期的堯山戰後,整整一整年,經歷了許多事情,黃河一線的全面對峙徹底形成,這就造成了戰線的擁擠和兵力的集中……以往的前(岳飛部)、後(吳玠吳璘部)、左(韓世忠部)、右(張俊部),外加水軍(張榮部)、騎軍(曲端部),以及中軍事實上分成三部(李彥仙、王德、酈瓊部),總體上列爲九個集團軍的分派就顯得有些不夠適應局勢了。

    尤其是最兩側,也就是黃河最下游以及關中地區,中樞根本不可能夠得着,也不該等到戰事爆發後再發個旨意說誰誰誰該聽誰誰誰的……這就需要在實際操作中提前指定出幾個有相機決斷權責的帥臣出來。

    也就是進一步明確前線指揮權的歸屬。

    關中,主要是韓世忠所領的御營左軍與吳玠所領的御營後軍爲主,那自然是韓世忠,也只能是韓世忠,韓世忠不僅是功勞的問題,資歷也同時是眼下的西軍殘部第一……這個人選沒有任何人有多餘想法的。

    至於陝州李彥仙。

    坦誠說,李彥仙不可能有太大機會指揮其他各部,但他的位置太重要了,重要到連韓世忠都不應該去幹涉和指揮他,連中樞都不該輕易調度他,所以必須要將他單獨列出來,給與最大的名分和位置,以確保他在陝州、洛陽、河中、孟州、解州一帶的絕對指揮權。

    這是一個表面上存在,但實際上並不存在的集團軍,依舊只是李彥仙本部而已。

    再往黃河下游走,就是開封府了,這裏不必多言,天子、樞密院都在這裏,中樞會直接指揮包括御營騎軍、中軍左右兩部、水軍在內的相當一部分部隊,這是一個不言自明,表面上不存在但實際上存在感比兩邊都強的一個非常大的集團軍。

    那麼再往下,也就是黃河最下游的京東一帶,山東半島地形收縮的現狀擺在那裏,不言自明,本該將岳飛與張俊合定個主次的,只不過這個人選就有這麼一點出乎意料了。

    “老夫當然曉得東面要分個主次,卻還是想不明白,爲何會是嶽節度?”

    胡氏宅中,給新任京東東路經略使万俟卨踐行的宴會上,胡閎休的岳父,也就是汪叔詹了,終究還是放下了手中酒杯。

    “爲何不是嶽節度?”万俟卨端坐主位,舉杯自若,難掩志得意滿之態。“汪公,我今日說句不妥當的言語,你若是不能想通這件事,那就不要想着此番補缺的事情了,因爲便是補上了,也遲早要被人輕易甩下來。”

    且說,自從趙官家在方城山改制以來,素來講究一個治政的延續性,所以不比昔日靖康中一年十幾個宰執,宰相也好,中樞官吏也罷,地方大員也行,都格外持久,而且名實權責也是一日比一日來的乾脆,所以連帶着這官職也是一日比一日值錢……故此,万俟元忠如今一朝做到一鎮經略使,又按照新規矩加了祕閣職稱,那便是正經的一方大員,多少有些得嘗夙願之態,便堂而皇之的在汪府宴席上坐到了首位。

    同樣的道理,汪叔詹之所以如此操切和直接,也是看着這官職越來越值錢,想趁着此番補缺,好生求一個起復。

    那麼這麼一番宴席,總是不可能不談及人事的。

    “不是說岳鵬舉不行,而是爲何要越過張伯英?”聽到万俟卨說的厲害,汪叔詹趕緊在一側正色相對。“須知道,張伯英此人雖然在財貨上的名聲不好,卻也是有真材實料的,淮上一戰,正是他守的下蔡;後來金軍大舉入河南,南京(商丘)淪陷,他也是盡力維持了的;更別說他女婿田師中兩次大功,都也得算在他頭上。何況……”

    “何況?”

    “何況張伯英今年四十有六,乃是諸多帥臣中年級最長的一位,而嶽鵬舉卻只有二十九歲;再說了,張伯英在軍中資歷僅次於延安郡王,而且也只是成名稍比延安郡王晚一些罷了,嶽鵬舉才冒頭幾年?”汪叔詹懇切而言,顯然是在說真心話。“軍中不是最重資歷嗎?”

    “汪公!”万俟卨連連搖頭,嗤笑不及,卻是再不喊只比自己大幾歲的汪叔詹爲世叔了,“戰功倒也罷了,年齡資歷放在此時,卻不是什麼好詞語的。”

    汪叔詹陡然一怔,繼而匆忙詢問:“經略這是何意?”

    非止汪叔詹,便是陪坐的汪若海、胡閎休也都認真擡頭。

    万俟卨一聲嘆氣,繼而笑對:“汪公,你聽過後來居上這個詞嗎?”

    汪叔詹當即在席中跺腳苦笑:“現在竟是這個行情嗎?”

    “如何不是?”万俟卨繼續笑對。“但凡中樞要做事,官家又年輕,總是跑不了這個詞的。而便是官家不至於到漢武那種涼薄性情上,可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汪公總該清楚吧?資歷二字,得看是何時的資歷。要知道,眼下這位官家,登基不過五年,那敢問少林寺中那位當政時的資歷,能拿出來用嗎?所以,便是比資歷也只能看近幾年的資歷……嶽鵬舉是淮上便冒頭的,又承襲了宗忠武的資本,其人資歷並不差的!”

    汪叔詹若有所思,也是臉色愈發難看……他又不傻,按照万俟卨的說法,且不提官家到底有沒有在明道宮忘了事,便是沒有,只在如今這位官家身前探討資歷,也不過是要問問自己,可有南京(商丘)擁立之資本?可有淮上八公山守望之根基?可有南陽守城之歷練?可有堯山救駕的功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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