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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藏報(第1/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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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不說這些。”將烏鴉射落後,趙玖終於收箭,並從戎裝的吳貴妃手中接過了汗巾,然後也順勢問到了正事之上。“關西三路,外加長安這裏的本來兵馬,四家戰力你心裏可有數了?”

    “臣只能試言之。”楊沂中懇切而對。

    “說來。”

    “熙河路最佳,興元府(漢中)次之,京兆再次之,秦鳳路最次。”楊沂中毫不遲疑。

    “熙河路挨着青塘,騎兵數量偏多,靖康以來非但沒有與金軍交手受損,反而多次擊敗西夏,這一路兵馬狀態最佳朕是知道的。”趙玖一面擦汗一面認真相對。“京兆倉促聚起民兵,幾乎不可用,朕也是知道的,但爲什麼秦鳳路居然不如興元府?興元府不是漢中嗎,都屬於蜀中了?那地方如何比得上正經關西兵馬?何況秦鳳路一直以來是僅次於京兆的地方,關西根基一般的所在?”

    “臣以爲,應該是王燮之亂所致。”楊沂中認真答道。“靖康之後,秦鳳路被用來安置王燮,而王燮此人着實是誤國之輩,其部軍紀散亂,聞風而逃,幾不堪用……而張運使(張浚)處置王燮後,宇文相公發令,以趙哲自張運使漕司內調任兵馬都監,不過半年光景。”

    擦完汗的趙玖點了點頭,示意吳貴妃回去,然後轉身欲言,卻又一聲嘆氣。

    話說,曲端之所以能活下來,王庶這個理論上的完美受害者之所以一直不能在東京扳倒曲端,給自己出一口惡氣,多少都在於彼時關西所謂‘舊三員’中的另一人王燮……現在回頭看來,此人根本就是劉光世、範瓊之流,甚至還不如這倆人,劉光世都能做到憑家世恩威拉攏下屬,範瓊前期還有跟金人對戰的勇氣,王燮有什麼?

    而此人的存在,完美襯托出了曲端的能力和維繫陝北的功勞,也讓一直以來拿王燮來對付曲端的王庶,明明回去就做到了一部實權尚書,但一說起昔日舊賬,卻在東京這個‘只講抗金功利’的地方根本擡不起頭來。

    等到趙玖實在是忍耐不住,示意宇文虛中、張浚、胡寅弄死王燮,將王燮釘死在一個‘誤國賊’身份上後,王庶與曲端之間,就更是一塌糊塗了。

    但且不管這些舊事恩怨,現在的問題是,當此危急之時,整個國家卻都不得不爲之前這三人的一系列內鬥破事來買單——冒着風險放回曲端是如此,放任吳玠一敗再敗也是如此,接受一支戰力崩潰的秦鳳路還是如此。

    不然呢,有別的辦法嗎?

    “這幾路兵馬,比之御營兵馬又如何?”目送吳瑜轉去他院,趙官家還是問出了這句話。

    而楊沂中雖然早就預料到有此一問,而且早有腹稿,但不知爲何,反而言語之間變得小心了起來:“軍容、器械、軍紀、戰兵滿比,皆不如御營,也就是熙河路的戰馬多了些,還是新得的……”

    且說,楊沂中在後面說,而趙玖一邊聽一邊已經順勢走上走廊,並迎上候在此處的小林學士,乃是準備往後堂去見宇文虛中等人的。但聽到身後言語忽然中止,倒是讓這位大宋官家不免一怔,繼而回頭去看身後之人。

    無他,楊沂中說了許多‘不如’,也都是可以輕易驗證的‘不如’,卻始終沒有一個結論,也就是沒說戰力上‘不如’或者最終的概括性的‘不如’。

    這就很有意思了。

    “臣受命提舉皇城司,本只該說眼前看到的事情。”楊沂中見到官家駐足來看自己,也是認真拱手言道。“但臣也是御前班直統制官,軍務上卻是臣難得可以稍抒己見之地……”

    “那便直言就是,爲何還這般小心?”趙玖負手相對。

    “因爲臣還是關西出身,身負利害……”楊沂中懇切答道。

    “所以你的意思便是,關西諸路兵馬雖然遭到兩次婁室掃蕩,一次內亂,而安生下來,收到巴蜀錢糧供給、重新整飭也不過一年,卻依然有可取之處,甚至臨戰之時不亞於御營兵馬了?”趙玖蹙眉相對。

    “是。”

    “什麼理由?”

    “一則保衛鄉梓,士卒奮勇;二則本土作戰,適應地形氣候。”楊沂中愈發懇切。“所以臣以爲,若是特定戰場,西軍未必不如御營……當然,御營中許多兵馬,本是西軍出身,那就沒得比了。”

    趙玖思索片刻,緩緩點頭,便轉身繼續隨小林學士向後堂而去,但走了兩步卻又二度駐足回頭:“你祖父的屍骨尋到了嗎?”

    楊沂中一時怔住,復又黯然搖頭。

    趙玖不再言語,終於快步走入後堂,而此時,宇文虛中、張浚、劉子羽,還有三位經略使,以及胡寅信使、韓世忠信使、李彥仙信使、洛陽信使、東京信使,乃至於岳飛、張榮、閭勍、張俊等人信使,都已經俱在此處了。

    這不是什麼趕巧,而是例行通報。

    早在趙玖臨行前,再度啓用朝廷大臣爲各軍監軍時便私下傳了旨意,無論遠近,各處兵馬事宜,主帥、留守、相公俱當每日往此處來報,關西直接傳送,關東則走南洛水小道……每日一報,幾乎已經成了定製。

    實際上,一身棉布緊袖衣服的趙玖入得堂內,直接在燈下落座,卻不與宇文虛中等人言語,而是先親手從信使們手中取了日常奏報,並直接拆開來看,待所有奏報全都看完,並讓信使們暫且下去休息,方纔討論起了局勢。

    “河東金軍已經蝟集,整個河中府到處都是金軍旗幟,白水城也失陷,金軍不日或將大舉南下,韓世忠那邊壓力太大,希望李彥仙不要撤回黃河北岸的平陸兵馬,儘量拖延一二。”趙玖面色如常,如往日那般一邊開口一邊隨手將幾份奏報交給身側劉晏。

    而後者,自將這些東西又分發給了宇文虛中等人。

    “卻不知李太尉那邊如何說?”張浚分的一份日報,未及來看,便匆匆相對。

    “李彥仙報中沒說此事。”趙玖平靜答道。“只是爲平陸守將邵雲突兀求了官階、妻子恩蔭……”

    “那便是許了。”宇文虛中捏着手中日報一聲嘆氣。“雖說平陸城未必不能守,便是不能守也未必就不能逃回來或者入北面中條山,可十幾萬金軍彙集河東,泰山壓頂之下,又談何容易呢?”

    趙玖沒有應聲,堂上其餘幾人也多無言語。

    其實,有些事情大家心知肚明,未必就該說出來的,尤其是眼下這個情形,大戰將臨,生死之事尋常看淡,真要感時傷懷反而有損士氣……記下來、放心底,然後等到自己能活下來,方纔有資格去感懷、去償還。

    當然,對趙玖來講最好是賞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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