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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小問題(第1/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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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榮得勝歸來,宋廷一時大振。

    沒辦法,天險這種東西帶來的安全感不是其他能比擬的,尤其是對底層民衆和不知兵的官僚們而言。

    而且說實在話,有時候真不能怪他們無知或者盲從,主要是大宋朝的軍隊就沒靠譜過,相比較於軍隊而言他們寧可相信一條河或者一座關卡。至於軍隊爲什麼不靠譜,那就不好說了……有些事情,是很難說清楚誰是因誰是果的,天知道是因爲三易回河之類的事情導致了軍隊戰鬥力的孱弱,還是軍隊戰鬥力孱弱無度導致了三易回河。

    不過,無論如何,最高層心裏總該有個最終的譜,那就是山河之固在德不在險。

    當然了,這個德指什麼,恐怕還是有分歧的……或者說,要真是上下一心,左右一體,大宋朝早就殖民到獅子國了,何至於建國一百多年燕雲都沒復,反而淪落到爲了首都跟前的大河中段控制權歸屬而一時振奮難名呢?

    回到眼前,不管這個德指什麼,也不管這次攻擊到底會引來什麼後果,身爲官家的趙玖也好,幾位朝中靠譜的宰執重臣們也好,普遍性都沒有去阻止朝廷內部和民間的這種振奮,因爲老百姓確實需要這種安全感來慰藉自己。

    而且,這種安全感是能帶來真金白銀的。

    還有十來天就要過年,過完年就是建炎四年了,而這意味着靖康之變馬上就要迎來輝煌的三週年……這倒不是說這種破事值得一年一慶,而是說經歷了這麼久,複雜的人心一面厭煩了戰亂,所謂人心思定;一面卻又習慣了戰亂,習慣了動盪。

    所以,儘管黃河一線依舊風聲鶴唳,儘管荊襄南部以及廣南北部的落後地區依舊盤踞着大量公開叛亂的叛軍(這是靖康之變引發的最直接內部創傷,短時間內實在是管不着),但各地的經濟也在漸漸恢復,之前靖康之變引發的全面失血癥狀也在清楚無誤的癒合之中。

    最明顯的一個跡象,便是南下的流民漸漸融入當地,商旅重新活躍於各個地方,淮河以南的各地稅收開始大面積回暖。

    而此時,黃河這種戰略分界線的奪回(最起碼可以這麼宣傳),對工商業、農業生產的恢復毫無疑問是一記強心針。

    宰執們肯定不知道啥叫強心針,但大略意思卻是清楚的。

    不過,面對着如此乾脆利索的大勝,面對着所謂對農工商業恢復的可喜期盼,朝廷卻先陷入到了年末的財政危機中。

    原因嘛,肯定不是突擊花錢花多了。

    實際上,大家多少都能猜到……那便是遠水解不了近渴,這一戰的戰略意義毋庸置疑,可是封賞怎麼說?

    而且,由於梁山泊之前的特殊立場,朝廷在搞御營編制的時候,在往東南、荊襄加稅的時候,從頭到尾都是沒有什麼御營水軍這一份的。

    可是現在搞出來這種大勝,正常的封賞也好,將這支軍隊急切收攏穩固在黃河上也行,糧食暫不提,可這股子錢帛從何處出?

    而若不將這支力量迅速整編納入朝廷財政,便是東京城的百姓怕是都不樂意。

    “可不可以印些交子?”

    畢竟是老道的官吏,這日文德殿議政,說到這個窟窿,剛剛起了個頭,許景衡許相公便有備而來,直接提出了一個可行方案。“仿昔日益州交子務,在東京設立交子務……”

    交子便是紙幣,而宋代的交子是世界上最早廣泛使用的紙幣,而且非常成功,是上過歷史書的典範,坐在御座上的趙玖當然知道。

    不過,這位官家聞言先是本能頷首,但稍作思索後卻又緩緩搖頭:

    “之前巴蜀趙開改革西南財政的時候,朕曾專門過問過益州交子的事情,所以知道,發交子,首先要有準備金,其次要有信譽擔當。當年益州交子務以三十六萬貫錢爲準備金,發了一百萬貫的交子。而且,彼時還是太平年月,朝廷穩定,人心安泰,還有十幾家蜀中富商聯名供給信譽,這才成功。如今東京這裏,既然乏錢,又臨前線,那哪裏來準備金?又哪裏來的人心安泰?能發多少?若爲了這幾十萬、一兩百萬貫的錢,徒勞毀了朝廷交子的信譽,反而得不償失。”

    “有一點是一點。”許景衡顯然也考慮到了這個問題。“東京周邊的御營中軍軍餉、朝廷官吏的俸祿,都現在東京城城東戶部官庫內,何妨以這些錢做個準備金,先發個幾十萬貫的交子?”

    殿中一時寂靜。

    而片刻之後,御營都統王淵卻也無奈硬着頭皮請教:“許相公,下官冒昧,便是如此,時間倉促,也來不及印製交子吧?”

    “我的意思是,將御營中軍軍餉和百官俸祿,一分爲三,先拿出兩份來,分別給御營水軍充作賞賜、軍餉,給御營中軍、百官做正常供給,先把這個年給過了。”大殿之上,最高層的會議之中,許景衡也懶得做遮掩。“然後再以剩下一份做準備金發交子,儘量整飭個幾十萬貫的活錢出來,以圖接上後續財賦轉運。”

    殿中愈發安靜。

    話說,許景衡說拿這筆錢發交子的時候,在場諸人就已經有些氣氛不對了。

    因爲所有人都知道,問題不在於如何使用這些小技巧達成財政順暢,而在於既然出現財政漏洞,既然要拿御營中軍和百官的錢發交子,就註定有人要領交子!

    而眼下,御營水軍作爲剛剛立下大功,爲朝廷所着力拉攏的對象,這個交子就不大好發到那邊手裏,所以,這件事情就有了一個註定的結果……朝三暮四也好,朝四暮三也罷,先過個好年也行,後過一個好的上元節也罷,反正總得是御營中軍和中樞百官去領這個交子。

    然而,交子終究是交子,不是實實在在的錢,哪怕有着所謂信譽和成例,在這個年頭,也註定是要有兌換折扣的。

    何況,眼下畢竟是戰時特殊情勢,萬一前線一個不好,底子破了,繼而出現信譽破產、交子變成白紙的那種難堪地步,也不是不可能。

    一句話,這是在割御營中軍和中樞官僚的肉,去補這個窟窿。

    而這就是王淵作爲半空頭的高層,卻還硬着頭皮出聲與宰執討論的根本緣故了,名義上他是御營都統,可實際上,他的核心權力卻是御營中軍中駐紮東京左近趙官家直接控制部分的後勤,也就是王德、王彥兩大塊的部隊後勤。

    事關自己最後的核心權力,自己的政治生命,能不着急嗎?

    但是問題在於,着急又有什麼用?

    “之前整編時,御營中軍各部大量縮編,已經有不滿之聲。”沉寂之中,王淵先說了句莫名其妙的言語,復又勉力再問。“御營中軍與中樞百官,各領幾成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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