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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水輪子(第1/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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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寶的突襲格外成功。

    此次張榮帶來一百多艘小船,三十艘輪船,加上李寶自己的小股部隊,合計水兵、水手不下五千,卻一口氣給李寶分出了小一半人手,也就是兩千人去繞後登陸,登陸既成,兩千臉上綁着沾溼麻布的水兵自陸地一側涌入水寨,寨中岸上那部分金軍登時失控,然後立即陷入到了被屠戮的地步。

    說到底,還是這把火的威力,雖然這把火主要燒在了河中密集的船隻之上,岸上波及蔓延的並沒有那麼強烈……尤其是金軍採用了黃河心就大堤作爲水寨和港口的天然圍牆,本身不怕燒……但大堤不怕燒,岸上金軍卻被燒懵了。

    沒辦法,太嚇人了。

    須知道,兵戰之事,天地之威居其首,除非是國家正處於強盛的極點,所謂政通民和、將勇兵強、人人如龍,那這時再咬牙盡力而爲,說不得才能仰頭來一句人定勝天。

    否則,不說瘟疫洪澇,山崩海嘯,便是一場寒潮暑熱,乃至於尋常流星梅雨,恐怕都能輕易抵得上數十萬大軍。

    甚至再退一步,便是一座山、一條河橫在那裏,老老實實什麼都不做,也足以在軍事上起到莫大作用。

    而天地之危的下面,便是水火無情了。

    這個水,須不是洪災海嘯那種級別的天災,只須攔個壩、築個堤,一朝放開,便足夠讓成千上萬級別的精銳部隊陷入潰敗之勢,而同樣的道理,大火一起,什麼精悍甲士,什麼猛安謀克,什麼百戰之士都不頂用。

    哪怕是近來在東平打出近兩成傷亡比例還能堅守,然後得到趙官家極度認可的御前班直過來也不頂用,哪怕是完顏婁室的親軍過來,還是不頂用!

    實際上,那邊輪船一字擺開,射程達三四百步的火藥包從頭上飛過以後,金軍守將大?便已經失措到茫然的地步,隨即被幾個心腹親軍硬生生拽着從舊堤上撤了下來。

    待上得岸來,回頭一看,港內兩面火起,四下冒煙,這位昔日金軍萬戶,如今大名府名下直屬將官,早已失措,雖說盡量硬撐着下了幾道軍令,讓人救火作戰,但如此火勢如何能擋?

    非止如此,眼見着大火一旦燎起,整個水寨的水中部分硬生生燒成火海,大?便徹底慌張,幾欲逃竄了。而等到身後東南方向堤上喊殺聲再起,身前有火,身後有兵,這廝乾脆放棄作戰,扔下水寨扭頭從東北口逃走了……平心而論,這真不怪他,因爲眼下這幅又是水又是火的場景,比之當日長社城下的數萬之衆平地鋪陳向前,還讓這名渤海貴種感到畏懼和恐慌。

    昔日已經不願拼命,今日如何還要硬撐?

    大?既狼狽而走,還帶走了部分身側精銳,這才使得水寨陸上水中全線失措,也才使得李寶從容殺入其中,肆意橫行。

    且不提潑李三如何火場奮短兵,只說這邊大?逃出去,連馬匹都未來得及帶,只是三五百潰軍從水寨東北角奪門而走,一路東行,便往濮陽而來。

    然而才走了三五里,回過神來,又回頭來看水寨,只見彼處濃煙滾滾,帶着雲水之氣直上天際,幾乎要將天空遮蔽,什麼烽火臺也比不得,卻又心下畏懼了起來……不過,脫離了戰場之後,大?畏的便不是火勢了,而是畏的軍法二字。

    話說,大?本是吃了掛落的敗軍之將,鄢陵-長社之戰前,他是堂堂渤海貴種領着一個萬戶的身份,戰後,他因爲戰敗之罪被貶斥到大名府做守將,沒了正經野戰軍權,可名頭尚在。

    然而,這不是後來此人不服處置,時常仗着自己是渤海貴種,在大名府整日顛三倒四,與人一喝酒便指着劉豫的事情和撻懶的處置在那裏亂嚼亂芻嗎?

    那些話傳到兀朮和撻懶那兩家倒還好,可後來傳到了如今國中漸漸得勢的國相完顏粘罕那邊後,卻觸怒了這位眼睛裏揉不得沙子的權臣。

    於是乎,一道都元帥府軍令下來,這廝直接就被攆來做了看船工。

    你還別說,自此他就老實了許多。

    回到眼前,今年雖是所謂暖冬,但這個暖指的是河流沒有徹底封凍的那種暖,早上起來,黃河兩岸的村莊井水照樣結冰,地窖裏照樣可以藏凍豬肉。

    故此,大?被烤的面紅耳赤,鬍子頭髮都燎成一片,完全狼狽,可逃至半路,回頭一望,卻又覺得冬日寒冷,一時顫抖起來……這要是就這麼走了,怕是粘罕能一道軍令殺了他!

    然而,如此火勢,加上宋軍神兵天降,想不通宋軍如何變出如此規模水軍的大?又實在勇氣盡喪,不敢回頭。

    於是乎,青天白日之下,這位昔日提領萬軍的堂堂大將,居然便如白癡一般領着幾百潰兵站在濮陽城與小吳埽中間的野地之間,望火發呆,進退兩難。

    不過,這種場景沒有延續太久,因爲誠如張榮所想那般,如此成功的火攻,在成功的那一瞬間便已經驚動了二十里外的濮陽守軍。

    濮陽守軍當然也是愕然的,他們同樣想不到宋軍居然敢渡河主動來攻。

    不過,彼處守將高景山乃是個謹慎中有決斷的大將,到底是在驚愕之餘做出判斷,應該就是宋軍偷襲,但數量應該不多,所以,他匆匆點起城周邊現成的兩個猛安,儘量尋來戰馬,然後便倉促披掛起來,親自率衆來援,看看能不能挽回一二。

    走到半路上,正好遇到鬍子已經燎乾淨,卻又在那裏瑟瑟發抖的大?。

    高景山見到昔日渤海貴種如此姿態,一面心驚,一面卻又稍起兔死狐悲物傷其類之心,便主動下馬,上前遞上隨身攜帶的酒水囊袋,並好言安撫問詢。

    “如此說來,宋軍是大股船隊、大股兵馬自上游順流而下過來,發起突襲了?”聽大?斷斷續續說了些情報,高景山望着火勢極大的小吳埽,和空氣漸漸有些顯現的灰絮,一時蹙眉不止。“光是能裝砲車的輪船便五六十艘,三五丈的那種尋常小船也得有兩三百艘?而且水路放火,陸地不下五千衆自後突襲,水上岸上,萬餘衆同時發動,所以才瞬間得手?”

    “若非如此,兄弟俺何至於此?”大?喝了幾口酒,一時身體稍暖,卻是連連頓足。“俺只兩千兵,猝然被南人水師堵在水寨之中,三面遭襲……水上作戰,咱們與南人相比,半點指望都沒有,原本陸上不是不能拼命作戰,但那火太大,自河面上烤過來,挨着黃河故道的那邊根本立足不得,天威如此,與其說是被南軍攆出來,倒不如說俺們是被火勢給攆了出來。”

    高景山一時默不作聲。

    話說,高景山這個人是有內秀的,另一個時空裏,此人以外族身份,前期便爲金軍大將,然後又在金朝內部殘酷而血腥的派系鬥爭中屹立不倒,一直到海陵王完顏亮主政時期,此人猶然是金軍內部高層,確係是個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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