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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瀟灑送日月(續)(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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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戰爭年代,事情的變化速度往往會快的出人意料。

    万俟卨等人不過是往關西一行,來回三四十天而已,待回程時沿途所睹就已經大變了模樣……比如來時死氣沉沉的洛陽那裏,再經過時明顯能察覺到洛陽城舊址得到了些許整修,雖然還是一片蕭索,但最起碼有了一點點生氣。

    非只如此,據說皇陵的宗屋也得到了一定修繕,而從揚州過來的大宗正趙士?此時正在祭祀哭陵。

    待行到鄭州境內,這種情形就更加明顯了,因爲炊煙的數量和密集程度是騙不了人的。

    万俟卨對此心知肚明,這必然是東南軍亂平定,之前受阻的東南財賦物資得以沿運河抵達東京的緣故……兩浙路加一個福建路,靖康之前一年財賦雜物的總收入便是兩千萬緡朝上,即便是靖康以來動亂外加剛剛平定的軍亂消耗了許多,一年最低也該有個一千萬緡,與巴蜀持平……而這一波延誤了大半年才送來的財帛糧秣外加實物,估計總價值絕對六百萬緡朝上。

    有了錢帛糧草,自然萬事都可爲。

    不過,除了這種硬條件外,以万俟元忠的聰明和如今的段位,卻也從這種現象中隱隱約約察覺到了另外一層他說不太清楚,卻又切實存在的東西。

    而這種東西無時無刻不在影響着眼下的局勢。

    須知道,之前在南陽時,作爲當事人的万俟卨便能看出來了……當時情況那般糟糕,但當登基後的官家一旦確定了陪都所在,南陽便即刻涌入了大量的流散官員、士子、商賈,而且荊襄、巴蜀、東南的局勢也都瞬間受到南陽的影響,漸漸趨於安定。

    東南各處動亂得以招撫,洞庭湖鐘相斂聲息氣,有着那麼大實力的範瓊只能束手就縛,然後被活埋在棺材裏以儆效尤。

    眼下也是如此。

    儘管大宋面對着陝北的丟失、僞齊的出現、內部的叛亂,軍事實力也依舊處於毫無質疑的劣勢,再加上東京城如此尷尬位置,無不導致了將來的大量不確定性,但當趙官家在舊都這裏穩穩坐了數月之後,整體局勢還是迅速的朝着穩妥方向進發。

    頗有點人心思定的味道。

    不過,已經算是御前得用人物的万俟元忠卻並不以爲喜,因爲他總覺得,所謂人心思定其實未必是好事,因爲人心思定說不得就會演變成人心苟安……而偏偏此刻在東京城坐着的那位官家絕對不可能接受苟安。

    當然了,這些都是万俟卨自己沿途無事瞎想的,只是想一想而已,連影子都沒有呢,何況之前的事情早已經證明,金人在前,不是你想安定就安定的。

    回到跟前,五月中旬最後一日,帶着某人辛苦趕路的万俟卨終於得以重返東京,而似乎是在映照他的那些想法,一件難以置信的事情是,他居然在東京城堵車了。

    真的是堵車了,万俟卨帶着人從西面的新鄭門入外城時尚好,但進入內城以後居然在西大街與崇明門那個路口上遭遇到了一系列長長的車隊,被堵在了當場。

    平心而論,這種事情放在六七年前絕對是尋常事,那時候東京城內擠了上百萬常住人口,達官貴人多如牛毛,車架儀仗自然也是鋪滿大街小巷,何況養活百萬人口的物資貨運車輛也需要一個匪夷所思的數字。

    但眼下就不尋常了。

    “這是誰家的排場?”

    万俟卨只牽着馬,便隨手召來路旁樓店出來看熱鬧的小廝詢問。

    “官人剛來東京?”店前小廝聞言倒也識貨,一眼看出万俟卨一行人乃是正經官吏上京,便知無不言。“那自然不曉得緣故。這是嶽太尉平了東南軍亂後,揚州幾家大戶聞得官家回到東京,便也動了歸鄉之念,便結伴尾隨大軍至此……爲首的有大宗正郇康孝王家,潘賢妃潘娘子家,相州梅花韓家,還有之前薨了的邢皇后家……而這邊堵住道的正是潘娘子家和梅花韓家,他們兩家舊宅相近,韓家先過去,潘家等不及,直接順上,便顯得氣勢大了些,又不想今日從西大街來的人也不少,偏偏又無人敢阻斷這兩家的行進,所以在這口子堵塞了起來。”

    万俟元忠捻鬚而笑。

    “國家衰亡,必有妖孽!”

    但未待万俟元忠笑出來,一旁一個一直未下馬的紅臉錦衣大漢卻憤然當街出聲,聲音之大直接引得滿街人側目。“沿途所見,西京皇陵都不得保,卻只顧勞師動衆去接一個妃嬪從揚州過來?來便來吧,本該輕車簡從,以示後宮之德,卻在這裏狐假虎威狗仗人勢,堵塞道路,反讓堂堂國家大臣、前線將軍在這裏枯等?天下焉有如此道理?!”

    那小廝聽到這裏,直接一溜煙鑽回自家樓中去了,而滿街人卻都目瞪口呆看着這位紅臉大漢。

    但片刻之後,出乎意料的是,原本行進不停的車隊卻主動一分爲二,已到街口的自然趕緊過街,未到街口的車隊卻老老實實停到了路邊……非只如此,俄而片刻,復又有一年輕子弟與一名年長管家一般的人物親自出來,自報姓名,口稱慚愧云云。

    紅臉大漢,也就是來京‘赴任’,走到西京纔給鬆了綁的曲端了,自然是冷哼一聲,不做理會。而旁邊万俟卨只是隨口報上姓名後,便也哂笑不語。

    且說,万俟元忠心中透亮,這可不是這種顯貴外戚之家見到國難如何便忽然改了性子,而是時勢使然。

    要知道,當日靖康中二聖北狩,邢皇后也被擄走,而潘賢妃非但是少有留在官家身側的正經女眷,還又有皇嗣在懷,所以一度被議論是可以直接立後的,但終究邢皇后情況未明,所以在當時大臣們的勸阻下,並未能成。

    而如今,邢皇后已經確定遇害,聽說連棺槨不日都要送還,而潘賢妃雖沒了一個皇嗣,但這年頭養孩子養不成太常見了,反倒是因爲沒了孩子,甚得官家愛憐,所以專門被允許回來隨侍……故此,這麼一來的話,事情就很微妙了,因爲潘賢妃的階位是遠遠高於後宮所有人的!

    或者說,隨着官家屢屢解散宮人,推辭女眷,眼下宮中只有一個吳夫人和潘賢妃算是有名分的,而吳夫人年紀又小,位階又低,儼然不是潘賢妃對手,那麼後位一旦討論起來,便幾乎是潘賢妃囊中之物。

    至於說爲什麼是幾乎而不是一定,乃是因爲除去官家心意和看似不成威脅的吳夫人外,潘賢妃首先要面對一個真正強大的舊敵——當日在南京力勸剛剛登基的官家不要立潘賢妃爲後的人,恰恰是如今位子最穩的都省首相,呂好問呂相公。

    換言之,這是潘氏自知時機敏感,所以纔來裝模作樣,而万俟卨也自知這潘氏無論如何都不會在此時得罪任何大臣的,所以有恃無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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