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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瀟灑送日月(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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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說,胡寅、万俟卨、黃知縣、韓統領四人擠在一個狹小牢房之內,雖然無人敢怠慢,更有吳玠小心遣人來打掃,但正值夏日,這種地方有些東西不是打掃就能解決的。

    一個自然排便帶來的騷臭味,另一個是在整個大牢中滋生的蚊子、蝨子之類的玩意。

    而曲端一身完備甲冑進入大牢,並大馬金刀的在這間牢房前面盤腿坐下之時,裏面四人正迎着牢房微光在那裏相互幫忙捉蝨子呢。

    當然了,看到此人進入,吳玠又與另一名高階將官扶刀立到了此人左右兩側身後,情知是何人到了之後的四人便即刻停手,繼而正色起來。

    韓統領與黃知縣格外知趣,早早躲到角落裏,而胡寅與万俟卨卻在曲端對面正襟危坐,並相互以目光交流……僅僅是從曲端到此,然後身上兵器落到了吳玠手中這個結果,他們便足以推斷出很多東西了。

    比如說,關西軍心還是向着朝廷多一些的;

    還比如說,曲端很可能真的只是跋扈過了頭,而不是造反,否則不至於輕易到此……吳玠是來通報過他的計劃的。

    “我有何罪,要受此折辱?”

    孰料,雙方坐定,居然是曲端率先開口,且尚未通名便冷冷相詢對面柵欄之後的二人。

    原本準備了一肚子話的胡寅措手不及,倒是万俟卨微微捻鬚冷笑,絲毫不亂:“我等在牢中,渾身髒污,只能捉蝨子度日,閣下在牢外,金盔銀甲錦袍,只是去了兵器而已,如何反是你受折辱?”

    曲端微微一怔,旋即改口:“那好,下官涇原路都統、知延安府曲端,敢問中丞,我有何罪?要被污衊造反?”

    万俟卨扭頭去看胡寅。

    而胡寅這時候也反應過來,卻是在牢中端坐,面無表情相詢:“我想問一問曲都統,身爲都統制官和延安知府,卻扣押自己正經上司經略使王庶,然後還想殺掉他,宇文相公不同意後就強行留下了經略使的印信,驅趕了經略使本人出境,這是實情嗎?”

    “是實情!”曲端昂然做答,事到如今,這些事情根本瞞不住人。

    “爲何如此?”胡寅嚴肅追問。“你不知道如此作爲,形同謀逆嗎?”

    “王庶無能,非我不能收拾局面,這與造反何干?”曲端昂然相對。“其人喪師辱國至此,我欲殺之以謝天下,卻反而因爲長安的宇文相公不同意便輕易放過了他,只是將他逐出鄜州,這不正好證明我對國家忠心耿耿嗎?”

    旁邊吳玠、吳璘兄弟,還有牢內黃知縣、韓統領等人都已經聽呆了……好嘛,且不說什麼按照品級大小,王庶是你上級,只說人家一個延鄜路經略使,你沒殺成,在延安淪陷的情況下被你扒了官印攆出鄜州,爲何還能理直氣壯,覺得沒有問題?

    “天下哪有下屬軟禁、驅除上司出駐地的道理?”胡寅強壓怒氣相對。“莫說你還起了殺意。”

    “他喪師辱國!”曲端依舊端坐昂然。“陝北人人慾殺之!”

    “他喪師辱國,不是因爲你不聽調遣,不去參戰所致嗎?”胡寅終於按不住臉上表情了,看來不是人人都能學的趙官家那種裝木偶的本事。

    “一聽你這言語,便知道又是一個如李綱、王庶一般的不知兵廢物!”曲端以手指向胡寅,厲聲相對。“完顏婁室數萬精兵擺在那裏,王燮是個一接戰就只會跑的盜匪,我手上不過一萬多精銳,乃是關西兵馬的種子,本就該沿山區佈防,層層遲滯後退,以作保全……怎麼能真按照王庶的意思斷送在延安?你可知,若依着你和王庶的那種道理,當日貿然參戰,整個關西都已經被完顏婁室拿下了!你這廢物連牢房都沒處坐!”

    胡寅被罵的懵在當場,周圍人也都愕然,而這曲大卻繼續宣泄不停:

    “你們怎麼就不懂,關西眼下這局面,根本就是我一力保全的?!而如你、如王庶、如李綱這種不知兵的廢物,軍事上每多一句嘴,前線便要多損失成千上萬的士卒性命,國家便要少十年國運?!國家有如此禍患,百姓遭這等罹難,皇室受那般羞辱,金人只佔三分緣故,你們這些紙上談兵的文官廢物,卻要佔七分以上!如無你們,連靖康之變都不會有的,如今卻來說我?!”

    胡寅面色漲紅,氣息難平,卻不知道該如何反駁,牢內牢外,莫說此處七八個人,便是其他牢房內陪坐的樞密院侍從、御營軍士也都全然鴉雀無聲。

    最後,倒是万俟卨看不過去,忍不住插了句嘴:“焉能對中丞如此無禮?”

    此言一出,曲端當即愕然,繼而振甲起身,然後面朝吳玠,並以手指向牢內胡寅詢問:“這個年輕的纔是御史中丞胡寅?不是樞密院參軍万俟卨?”

    “不是!”吳玠無奈做答。“剛剛說話的纔是万俟參軍,至於中丞,薛豐便是因爲中丞年輕,才誤以爲是假的……”

    “薛豐真是無辜。”曲端回頭看了眼身後牢內上了枷鎖,此刻早已經看傻了的薛豐,不由微微吸氣發笑,卻又口音發顫。“若我是他,遇到這種中丞,早就一刀殺了,何至於留下來禍害天下?”

    胡寅連雙目都已經漲紅。

    而曲端卻理都不理牢內之人了,只是對吳玠繼續言語:“大吳,你看到沒有……我從軍二十載,你從軍十七載,爲國家出生入死,多少次豁出性命,卻只是一個都統、一個都監,而這等人,只因爲讀的幾句書,雖於國家無半點用處,卻能三十歲便能做到半相,還能一言定你我生死……何其不公?”

    吳玠欲言又止。

    但曲大卻旋即搖頭,自己更正了說法:“不對,若說讀書,你跟我也都是讀過書的人,我還能作詩吟賦,爲何不見四十歲做個樞密副使?這種人十之八九是靠着在官家身前親近,才得高位的,而今日你們兄弟卻將我的性命交給了這種人?”

    莫說吳玠,牢內外其餘人全都不知道該如何接口了,而胡寅這個當事人偏偏早已經氣息不穩,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也罷。”曲端再度嘆氣,卻似乎是冷靜了下來,然後扭頭相對牢內的胡寅。“我曲大自詡將才,自問忠忱,若遇到正經大臣,自願辯駁,但遇到你這種人,卻是辯都不願辯的,你說我是造反便造反好了,想尋藉口殺我便殺了好了,我都無一言……只是有一句話要告訴你,我與王庶、王燮之間,誰是誤國之輩,誰又是廢物無能之輩,然後又是誰拼盡全力穩住了關西半壁,關西五路百姓士民自然知道,這關西五路河山也自然看的明白……你這種人須堵不了悠悠之口!而昭昭史冊,將來也自會與我一番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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