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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胡思(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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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白冒出來一個杜充這種天降之人,讓趙官家心思多少有了些安慰。事實上,這晚下雪,趙玖回到行宮,一面召來杜充次子杜巖發出旨意,一面卻又讓杜充女婿韓汝入宮,然後加上小林學士、楊沂中在旁,細細問起了杜充履歷、底細……顯然還是有些不放心。

    但大約聽完之後,卻只能頻頻頷首,感嘆無言了。

    話說,任何一個人此時指着杜充說是有問題都是一件很荒唐的事情,到此時,杜充身上唯二的問題在於兩處,一個是他前期抗金太‘激烈’,在守邊境地區的滄州時曾將北面南逃入城的老百姓當做金軍奸細給殺了;另外一個是他在大名府的時候曾棄城而走。

    然而,這兩件事情在這個年頭真不算事。

    宋軍內部好殺的大將多得是,便是杜充引來非議,也只是因爲他是文官,攤上濫殺二字有些失身份,然後可能是朝中唯一對這種事情敏感的趙玖又對靖康初年的事情不是很清楚,此時聽到時隔三年的模糊言語,也不大可能真的知道彼時到底怎麼一回事。

    至於從河北逃回來……說句難聽點的,誰不是從河北逃回來的?

    而實際上,從此人從大名府逃到東京後,依然保持了待遇,並出任舊都府尹,事實上成爲東京留守司高級官員這件事情上,就可以看出上下對此人的態度。

    彼時,當時趙玖尚未攏權,很多事情都是託付給四個相公去做的,而此時他回過頭來再去想,卻乾脆懷疑杜充這個人選恰如他指定的張所一般,本身就是都省指定的東京留守司後手。

    因爲太合適了!

    沒錯,相對於那兩個黑點,杜充跟東京留守司合拍的地方就太多了。

    從資歷來講,此人是哲宗時的進士,而且還出任過大名府留守,年齡、履歷都太穩了;從籍貫上來講,他的相州籍貫則尤其搶眼……

    這裏必須要強調一下,這個籍貫之所以搶眼,跟他是岳飛同鄉無關……趙玖會注意這些,呂好問那些人可不會在意這些……主要是河北相州的籍貫對東京留守司有着莫大意義。

    要知道,軍中是分派系的,而對於之前的大宋來說,從來便是按照地域分爲西軍、河北禁軍、東京直屬禁軍這三處了。

    韓世忠、劉光世、張俊、大辛小辛堂第辛那些人,都是西軍。

    而東京留守司的兵馬,來歷駁雜,全靠宗澤以個人魅力與個人能力捏合,其中有極少部分西軍,比如統制官桑仲,就是种師中部下小校;也有不少本地禁軍;但大多數敢戰、能戰的,還是以河北、河東潰散下來的軍賊、流民、義軍爲主,這羣人天然帶着河北地方色彩,又或者說,正是因爲出身河北,纔會敢戰、能戰,因爲他們跟金人有切身之仇。

    岳飛就是這個派系地道的中堅力量嘛,而岳飛有個同鄉叫張用的,也是在東京留守司當統制。如果算上之前的孔彥舟的話,彼時前線最多的時候,一共有四個相州湯陰出身的統制級別以上官員(還有王貴)。

    可見籍貫問題在彼處的重要性。

    那麼換言之,宗澤這個東京留守司事實上的開創者一旦去世,只有河北籍貫出身的大員才能穩住這個巨大的流民軍事集團!

    趙玖甚至懷疑,如果張所沒死,死的是宗澤,那出身京東的張所都未必能壓得住東京留守司的那羣兵馬,到時候還得杜充出馬……君不見,此時宗澤身體應該只是有了狀況,還沒死呢,這羣人就紛紛跑到東京南部地區觀望了起來。

    流民集團的天然不穩定性擺在那裏,背井離鄉之下,同鄉這個名號的安全感太重要了。

    至於說他趙官家本人的號召力如何?

    呃,除非他親自去舍了天子的臉面,否則好像也有點懸,因爲東京留守司是不發軍餉的!

    沒錯,趙玖只能儘量支援東京留守司糧食和錢財,實在是沒法給那邊全額發餉……以半壁江山而言,在沒有見到財政改革成果之前,能通過中央財政養十幾萬御營左、右、後軍,已經很了不得了。

    就這,御營右軍和後軍,都是東南那邊直接輸送,往南陽這邊過個賬目而已。

    回到眼前,不知爲何,趙官家左思右想,確定杜充確實是合適,而且幾乎是唯一人選後,回到後宮住處,都上了牀了,卻還是難以入睡,還是在擔憂時局。

    甚至隱隱中,還夾雜着某種說不清道不明,卻又有些熟悉的怪誕情緒。

    且說,一開始來南陽,自然是爲了兼顧關中……雖然說一早就預料到了這次入侵,沒指望今年就能把關中整理出來,但就曲端、王燮、王庶、折可求這四個關西實際主導者這半年整出來的破事而言,趙官家是真沒臉說自己掌握了關中的。

    曲端是跋扈和傲慢到讓人噁心的成都;王燮是(跑到漢中邀請趙玖去四川的那個)明顯無能;王庶是個看起來很有用的文臣,也是宇文虛中入關中前關中名義上的最高政治人物,也沒有畏戰的意思,但從他之前的敗績與無法控制曲端、管理王燮來看,這明顯是個軍事水平約等於李綱、政治水平約等於呂好問的人物,唯一可取之處在於主戰立場。

    至於折可求,不想此人也罷!

    除此之外,回顧整個戰局,張所身亡,韓世忠被圍,雖然都有理由……譬如張所是被金軍突襲所致,這裏面還有孔彥舟忽然反叛的緣故,甚至還有京東本就被金軍去年掃蕩過一次的深層原因;還譬如韓世忠去救宗澤,彼時宗澤境況看起來更危險,那場營救誰也說不出話來,正如此時大多數人都贊同去救韓世忠一般。

    然而,從結果來說,畢竟是兩場巨大的敗績與悲劇。

    趙玖有時候會禁不住想,如果自己在金軍被河北義軍遲滯的那段時間,稍微繃緊一點、小心一點,也讓張所小心一點,會不會就能避免京東兩路的崩盤,會不會就能讓張所活下來?

    如果他早些注意到宗澤的異狀,或者乾脆早在這次戰前就與宗澤建立起一個更坦誠的關係,而非是將對方當做一個單純的‘靠山’,那這次東京留守司的危機,包括之前韓世忠的中伏的事情說不定都可以避免。

    平心而論,對趙玖而言,戰爭進展到現在,其實比預想中的最差情況好很多,科學技術還是沒有欺騙他的,或者說即便是有道祖老人家在天上看着,也依舊講究一個基本法的。

    所以,槓桿原理下的新式砲車立了大功。

    但是,眼下的情況也比預想中的最好情況差太多……宗澤身體不好其實跟他關係不大,但張所死了,讓他難以釋懷;韓世忠被圍,更是讓他有了一種強烈的反差與錯愕感,他堅決不能接受自己‘科學’的努力,反而造成這種始料未及的損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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