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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石橋(第1/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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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雨忽然再度出現,即便只是牛毛細雨也足以動搖人心,因爲天氣對戰事的影響太大了。故此,宋金兩軍幾乎是同時提前召開了戰前軍議,不等天明就進行最後一次討論。

    而在這之前,就在雙方軍官紛紛按照軍令聚攏匯合起來的時候,金營中的高慶裔與太師奴卻率先尋到了一處偏帳所在……這裏是燕京方向勞軍使、樞密院都承旨洪涯的營帳,後者是隨夾谷吾裏補一起抵達的,隨行的還有倉促從關外和燕地臨時湊出的一個全騎兵萬戶,也就昨日下午宋軍看到的那一百個謀克。

    不過,高慶裔與太師奴今日過來不是尋洪涯的,而是要提走原本被洪涯準備帶回燕京的兩名俘虜。

    “爲何魏王此時要他們?”不可能睡着的洪涯聞得高慶裔言語,本能蹙眉。

    “魏王要殺了他們祭旗。”太師奴搶在高慶裔之前開口,乾脆直接。

    洪涯怔了一怔,求證似的看了一眼高慶裔,後者微微頷首。

    而得到驗證後,這位承旨兼侍郎沉默片刻,一時居然沒有動靜。

    見此形狀,太師奴不禁催促:“洪承旨,這是魏王親口傳令!你若不願帶路,給聲言語,我自去提人。”

    聽到此言,洪涯方纔一聲嘆氣,扭頭帶着二人往自己後帳而去,然後直接來到一個前後左右皆有甲士侍立的小營帳前。

    甲士得到示意進入,不過瞬間,便將一高一矮、一青一中兩名俘虜夾着帶出了營帳,然後立於帳門前的火把旁……很顯然,這二人也沒有休息。

    太師奴點了點頭,便要示意甲士帶人隨自己而去。

    “稍等。”就在甲士拖拽起二人時,洪涯忽然上前出聲。“魏王是氣糊塗了……無論此戰勝敗,這二人都是有通使之用的……且留下二人,萬事我來擔待。”

    太師奴微微一愣,未及言語,高慶裔此時稍微醒悟,卻又當即出言附和:“洪侍郎說的不錯……沒必要的事情,我也會與魏王說清楚。”

    然而,雖然兩人皆要保這兩個俘虜,而且兩人都是位置遠超自己的人物,但太師奴稍作思索,還是搖頭:“這個時候是爭一口氣的時候,不是計較利害的時候……何況,魏王有明確言語要砍俘虜祭旗,等我們回去,魏王直接呼人登臺受戮,難道要你我當着全軍百多個猛安的面解釋嗎?怕是屆時一個不好,你我直接被塞上去祭旗都不一定!”

    高慶裔一時無奈。

    而被甲士挾住的二人此時知道要被祭旗,也是身形一僵……但很快,高個的年輕人便努力嘗試站直身體、維持氣度,倒是矮個的中年人一時有些恍惚失態的樣子。

    “若是這般,只帶一個人去吧……砍一個人便足以交代了!”看到兩名俘虜反應不一,洪涯搖了搖頭,奮起急智,勉力相對。“這個虞允文是張榮的女婿,趙宋官家跟前的近臣,留着用處極大……猛安們也不知道誰是誰!”

    高慶裔再度醒悟,復又跟着附和。

    太師奴明顯也不想與這兩位硬駁下去,稍作思索,便也點了點頭,然後下令將那個矮個中年人拖走。

    然而,正當高個子年輕人,也就是虞允文因爲嘗試掙扎被死死按住時,被拖着走了七八步後的中年人忽然回過神一般,扭頭奮力大呼:“虞探花!”

    “貝指揮可是要要說妻兒家小?”原本還在掙扎的虞允文瞬間落淚。

    “妻兒家小哪裏需要虞探花來計較?”那矮個中年俘虜,也就是熱氣球飄落失事後被阿里部俘虜的營指揮貝言了,此時面色慘白,一面被拖行一面努力喊叫出言。“我是要你不要中了這宋奸誘降之策,以爲有了局面便可以與他們苟且起來……天底下的事情,差了一步,便是好漢與孬種兩層人了,你是要做相公的人,千萬不要給自己留下失節的污名!”

    洪涯當場色變,而虞允文只能落淚。

    而太師奴是個機巧的,將人拖遠之後,復又尋繩索麻布,捆縛妥當,塞了口舌,這纔敢繼續將此人帶去將臺前。

    “陛下,臣以爲當出兵如常!”

    點起了多個火把的獲鹿縣衙大堂前院空地上,人影密密麻麻,無一人知曉金營事端,或者說知道也不可能有絲毫分心的,實際上,等到趙官家與呂相公剛一抵達,爲首一人不等見禮,便直接挺身而出,卻居然是自吳玠抵達後一直顯得有些沉寂的韓世忠。“且不說如此小雨,未必影響大略,便是一直下下去,雨水變大,到了中午弓弦受潮變軟不能射穩,到了下午地面重新泥濘,戰馬與甲士行進難行,我軍也絕不喫虧!斷沒有全軍蓄勢到目下,卻將拳頭縮回來的道理……官家,此戰終究是我軍士氣更足,兵馬更盛,臣願以身家性命擔保此戰之勝!”

    韓世忠許久沒有公開表態,此時當先出言,且言語直接,並上來以軍中第一人的身份做出政治與軍事擔保……自趙官家、呂相公以下,此時牛毛細雨與火光中的上百名高級軍官,上至李彥仙、吳玠竟無一人敢出聲抗辯,以至於居然直接冷場了一陣子。

    便是趙玖與呂頤浩也一時怔住,不及在堂門前的椅子上入座。

    “諸位。”

    片刻之後,到底還是趙官家本人親口打破了沉默,其人坐到堂前正中的椅子上,面無表情,只是以手指向韓世忠,然後環顧左右。“現在你們知道,爲何韓良臣是天下先,是朕的腰膽了嗎?!”

    韓世忠聞言毫不客氣,直接直起身來,就在御座前扶着那條玉帶回頭相顧堂前諸將。

    略顯昏暗的院中,一時轟然……這不僅僅是因爲韓世忠氣魄奪人,更重要的一點是,韓郡王一言,趙官家一語,便已經明確表明了態度,也直接定下了此番戰前軍議最要緊和最要命的一個決斷。

    那就是出兵如故!

    幾乎是同一時間的河對岸金軍中心大寨內,因爲軍制問題,參與軍議的猛安數量遠遠超過太平河對面宋軍的統制官,所以場面更加宏大,卻又不免拖沓了一些。等了好一陣子,才大約藉着密集的火把在空地上聚攏妥當,繼而隨着周圍甲士對甲冑的整齊拍打安靜了下來。

    場面安定,拔離速便準備登上一處臨時搭建的木製小將臺主持軍議。

    話說,擔任這個元帥之前,拔離速便因爲長久以來燕京方向的用人還有防範自己的某些佈置而心懷怨氣,等到擔任元帥之後,他就一直有意無意釋放怨氣,同時爭取權威,打壓執政親王們的嫡系,力求使自己這個元帥名副其實。

    而之前數月的戰爭期間,幾個養在太祖阿骨打帳下的郎君也確實證明了這些所謂中樞嫡系委實比不得他們這些東西兩路的宿將,同時局勢漸漸不好,更需要拔離速這批宿將的鼎力支持。所以,後方不提,最起碼前線這裏,在儀制上,兀朮對拔離速是越來越尊重的,拔離速也算是威權日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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