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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黃綠(第1/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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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場春日雷雨突如其來的出現,宣示了自己的權威之餘,也將兩軍原本該進行的一場大規模混戰演變成了一場爛仗。

    當夜不提,往後連續三日,春雨居然淅瀝不停,以至於平野泥濘。

    一時間,兩軍上下皆苦不堪言,卻又各懷忌憚之意,無一方敢輕易撤退。

    其中,宋軍迅速奪取了獲鹿縣城,繼而沿着縣城大舉立寨,民夫士卒冒着雨水從後方山野中砍伐木料、拆除舊營、轉運物資,建立新寨,辛苦備至……而金軍不遑多讓,爲了防止失去對那塊高地的戰術控制權,他們也開始大舉移營向前,原本均勻立在石邑周遭的營寨被拆除,從後方索來的大量的籤軍同樣冒雨勞作,將營寨從石邑開始一路向獲鹿縣城方向鋪設不停。

    而因爲雙方龐大的兵力這一客觀事實,再加上必要的輔兵、民夫,使得太平河兩岸的兩軍營寨都呈現出了一種駭人的廣闊地步。

    宋軍營寨,不說那些分散駐紮的犄角、後衛部隊,只是最新的核心大營,也達到了幾乎十數倍於原本獲鹿縣城的地步。而金軍營寨,因爲要方便騎兵出擊支援,外加抵進太平河的這一動作,則呈現出了一種連綿二三十里的奇葩人字形狀……腦袋距離太平河區區數裏,兩隻腳一隻踩在石邑,另一支則伸到了滹沱河前數裏的位置,遙遙對着河對岸的真定城後勤大本營。

    但是,辛苦的絕不止是基層民夫,這些天,軍士也要冒雨巡視河道以作防備,軍官也要手忙腳亂,確保戰鬥準備,而統制官以上的高層就更是要爲隨時可能爆發的全面會戰而進行軍事籌劃,甚至包括一些軍事以外的討論。

    正如吳玠說的那樣,雙方都已經沒有迴旋餘地了,眼下幾十萬大軍就是靠着一條地圖上都不用畫的太平河和這個雨水以作最後的迴避,而雨水隨時可能停歇……全面緊逼之下,沒有人可以置身事外,也沒有人可以逃避責任與壓力。

    不僅如此,隨着雨水淅瀝不停,然後兩軍大舉立寨,一步步相互逼近的同時,其他一些事情也得到了確認。

    首先是那日戰損。

    這個其實沒什麼好說的,一場爛仗,交戰時間也不長,雙方都無法有效殺傷,千把減員分散在諸部之中,甚至都比不上這幾日雨水導致減員來的多……因爲需要冒雨立寨,不少人都得了風寒,也有不少滑傷、摔傷的減員。

    其次,呼延通的處置問題。

    這一次,毫無疑問是呼延通違背了在河畔立寨的粗略命令,擅自渡河出擊……那麼照理說,大戰之前最重軍紀,本該嚴肅處置……但事實上,不僅是韓世忠維護了自己的部屬,吳玠、李彥仙,乃至於王彥,幾名帥臣幾乎一致認爲應該給與呼延通戴罪立功的機會。

    理由很豐富,而負責大營日常庶務的吳玠給出的理由是,趙官家昔日有諭,御營上下,但凡敢戰者,雖敗亦可赦,何況昨日呼延通到底是沒有給本部造成巨大損失。

    這就很耐人尋味了。

    而心事重重的趙官家也的確沒有爲這個事情跟幾位帥臣一起找不痛快的意思……故此,最終結果是呼延通降等四級,罰俸一年,依然代行統制職責。

    考慮到統制官最重要的兩個特權,一個是獨立領兵,一個是密札上奏,二者皆沒有剝奪,那實際上呼延通的處置基本上相當於高高擡起輕輕落下了。

    不過,這些都無所謂了,因爲就在這場春雨連綿到第三日,也就是建炎十年二月初一這天的早些時候,曲端、劉錡帶領着剩餘部分的御營騎軍與張憲、張子蓋兩部抵達獲鹿縣城。

    對此,宋軍上下皆是且驚且喜。

    喜的是,曲端到底是帶來了一萬六七千衆援軍,而且無論是其中的一萬御營騎兵,還是那兩隻背嵬軍,都算是宋軍這邊最頂尖的戰力,此番及時抵達,自然振奮軍心。但憂的是,因爲之前整個河北地區西部都遭遇到了雨水,而曲端爲了防止被金軍突襲,妥當抵達,選擇了倚靠着太行山東麓行軍,這反而使得這支援軍之前數日內遭遇到了各種內澇、山洪滋擾,以至於這麼一支精銳辛苦抵達獲鹿時,已經疲敝到了極致,而且沿途減員極重。

    要知道,按照曲端的說法,從大名府與岳飛分開時,他便與岳飛、張榮、田師中商議,都覺得河北方面軍的步兵大隊未必來得及趕上決戰。於是,岳飛便對三支騎馬尾隨金軍的部隊進行了臨時的充分補充……比如說御營右軍那支長斧重步背嵬軍滿編四千人,在大名府數次苦戰,連死帶傷,已經一度只剩三千可戰之士,但是爲了確保此番北上能給趙官家這裏足夠支援,岳飛那裏直接抽調本部,重新給湊足了四千人,然後以騎馬步兵的形式給送來的。

    但是,三日前遭遇雨水,沿途遭遇洪水氾濫、小股部隊迷失道路、夜間營地崩塌、傷病滋擾,到達獲鹿時,張子蓋麾下居然又只剩三千來人了。而且因爲裝載裝備的牲畜大量走失,更是有小半人成了赤手空拳之士。

    其餘一萬多人,大略如此。

    也正是因爲如此,曲端甫一抵達,便與劉錡、張子蓋明確在御前提出,要求部隊務必休整妥當,再行開戰。

    但毫無疑問,他們三人的提議,遭遇到了韓世忠、李彥仙、吳玠、王彥、王德、酈瓊等人的一致反對……這六人意見一致,他們公開提出,只要雨水一停,便當開戰。

    對此,趙官家似乎不置可否。

    甚至在爭執持續了片刻之後的中午時分,便直接退出了獲鹿縣衙大堂,不知所蹤。

    不過,爭吵依然得到了裁定,因爲除了趙官家外,獲鹿城中還有一位地位明顯高於諸帥,可以輕易讓所有人閉嘴的存在。

    河北大都督呂頤浩在趙官家移鎮獲鹿的第二日便不顧之前落水再度風寒,匆匆率御前諸文臣冒雨趕到。

    趙官家剛剛離去不久,這位樞相領大都督就在梅學士的攙扶下抵達堂中,只是一番呵斥,韓世忠以下,便多訕訕而退……沒辦法,基本法擺在那裏,大宋朝的相公就是相公,即便是‘天下安,注意相,天下危,注意將’,武人在建炎十年中地位陡增,但政治傳統擺在那裏,相公依然是相公。

    最明顯的一個表現就是,武將功勳到了韓世忠這種位置,方纔能得一郡王,而且是天下獨一份,可相公們只要平安退休,一般就都有王爵,甚至公相、首相還會是親王那種級別的一字王。

    當然了,韓世忠、李彥仙絕非是怕事之人,此時閉口,怕是另有緣故。

    “呂相公!”

    韓李兩大將直接離去,曲端更是疲憊到無力的地步,狼狽而散,而王彥、王德等人委實不知道該如何與一位名聲在外的相公打交道,更是喏喏而去,唯獨吳玠待衆人散去,這才獨自一人匆匆追了出來。“且停停,末將有一肺腑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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