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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天意(第1/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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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党項兒、蒙古兒都在哪裏?爲何還不來?!”

    建炎十年正月廿九,獲鹿縣城南數裏外的一條小河畔,一名身披札甲雄壯宋將氣急敗壞,正單手揮刀喝罵。

    其人身側,尚有千餘宋軍御營士卒在河畔環列布陣,背河臨一石橋拼死固守。

    更外圍,則是足足兩千金軍披甲騎步,環繞坡地,以一種不急不緩的從容姿態,三面圍攻不停,唯獨留下臨河一片地方沒有深入,儼然是有意誘導宋軍,逼迫宋軍主動棄甲渡河,或者從那座石橋上逃竄,然後趁機擴大戰果。

    而這個臨河小坡對面,則是一塊麪積廣大、在平地上極爲明顯的高地,滿是青綠色的高地上,一面萬戶大旗迎風招展,大旗之側,尚有數千女真鐵騎巍然不動,蓄勢待發。

    “確定是呼延通嗎?”

    高地上的金軍主將不是別人,正是萬戶突合速,此人騎在馬上遙遙觀望,語氣難得顯得輕鬆。“韓王的那個下屬?”

    “正是呼延通。”旁邊一名在大名府提拔上來的漢兒猛安明顯是讀過書的,此時也在馬上手搭涼棚愜意相對。“此人素來以豪勇著稱,自恃兵精,驕縱一時,所以中瞭如此簡單的誘敵之計,竟然孤軍突到太平河這邊來,既失了輕騎援護,又近我石邑大營,活該有此厄!”

    突合速環顧四周,點了點頭,顯然對這名漢兒猛安的言語還是比較的認可的。

    至於原因嘛,也很簡單,從突合速所處的這塊方圓六七裏的高地朝四面看去,能夠清楚的觀察到周圍地勢……太平河自井陘縣西南發源,斜穿兩縣,在獲鹿縣東北注入滹沱河……而太平河東南與下游,也就是金軍主力佔據的這一側,雖然有一個高地,但只是高地,整體上是平緩的,甚至可以說,整個太平河東南側,除了這塊高地和遠處的石邑大營顯得突兀外,幾乎是一片平原坦途。

    這種平整地形,一直延伸到南方數十里開外的封龍山纔算停下,正適合騎軍往來奔馳支援。

    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則是太平河上游與西北一側,雖然已經有了部分平原,卻顯得比較狹窄,反倒是遠處的山谷、丘陵起伏不定,甚是明顯……那是太行山脈的餘脈所在,也是宋軍步卒的天然地利所在。

    而呼延通此時孤軍越過太平河,抵進到距離金軍大營所在的獲鹿縣石邑鎮不過二十里的此處,當然是自尋死路了。

    “統制!”

    一騎自那條只能並排五六騎的石橋上過河來,遠遠便奮力大呼,以尋找呼延通,待見到對方後更是滾鞍落馬,匆匆相對。“沒尋到蒙古騎,也沒尋到党項騎,只在西面山口尋到了兩千契丹騎……爲首的耶律奴哥允諾來救,說是片刻便到,卻只願意隔河接應我們撤退。”

    “契丹狗也不足信!”拉下面罩的呼延通額頭青筋泛起,口出粗鄙之語。“金狗大軍壓陣,他只願意隔河接應,哪裏能妥當,不知道要死多少兒郎!再去找其他援軍!”

    已經累得夠嗆的哨騎一聲不吭,直接翻身上馬,再度去尋援兵。

    然而,哨騎一走,在幾名稍顯狼狽的軍官面面相覷之中,便是呼延通也有些無力。

    說白了,這一次真不是誰見死不救,而他呼延通自恃兵精,脫離戰線太遠,然後自陷險地……來之前,中軍便有言語軍令,讓他在河畔立寨,以作突前,但同時要小心防範河對岸金軍,結果他還是見獵心喜,中了金軍誘敵之策,輕易過河來攻,以至於被高地後埋伏的金軍騎兵直接圍住。

    當然,此時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關鍵是如何撤退?

    呼延通心知肚明,如此境況,便是契丹騎兵真的有那個心思渡河來救,怕是也要被更多金軍給困住,最後釀成更大的戰損。

    最關鍵一點是,這絲毫不耽誤自家兒郎今日要在這區區一條几十步寬的小河畔淪爲金軍盤中之餐。

    這可是兩千多甲士!成建制的御營左軍精銳!

    而且是淮上充過官家親衛,幫忙鎮壓過劉光世的資歷精銳,若是輕易斷送在這裏,那可就樂子大了!

    “萬戶,恭喜萬戶,賀喜萬戶,呼延通勢窮了。”

    日光開始偏西,高坡上,遠遠看到對岸數千契丹騎兵飛馳而至,卻只在河對岸徘徊,漢兒猛安忽然大笑。“而萬戶若是能在此處喫掉呼延通全部,豈不是能平當日王伯龍萬戶之厄?”

    突合速茫茫然相顧,卻一時無語。

    就眼下這個局勢,他當然很高興,但是一個宋軍御營統制部跟一個萬戶,怎麼說也不可能是對等的啊?

    而且,也不可能全殲啊?

    唯一的指望,也是最合理的指望,乃是不停的疲敝宋軍,逼迫宋軍放棄陣地渡河逃竄,然後趁機大舉殺傷,屆時若能斬獲上千,便是天佑了。

    當然了,若真能斬獲上千,本身也的確是大勝!

    故此,突合速雖然一時覺得腳癢,卻根本沒有反駁。

    春風拂動,不知爲何,已經青綠一片的山野間空氣卻顯得沉悶起來,而呼延通也迅速尋到了新的援兵……這不是什麼難事,此時太平河西北這一側絕對不缺宋軍,就好像另一側也絕對不缺金軍一樣……實際上,當牛皋部聞訊引兵來到河畔,與耶律奴哥所部契丹騎兵匯合後,金軍也順勢增兵,又有數千騎步涌來,彙集到突合速的大旗下。

    局面依然是金軍佔據絕對優勢,或者說呼延通部依然處於一種尷尬而又絕望的地步。

    對此,牛皋嚴肅拒絕了率本部大舉渡河救援的要求,並反過來向呼延通建議,雙方通過石橋輸送軍械物資與傷員,同時他也會派遣自己所部甲士不停小股支援輪換,確保呼延通部能在河對岸立足……這樣一直守到天黑,再渡河撤離,損失將會下降到一個勉強可以接受的地步。

    呼延通當然知道這是一個眼下最合適也最明智的方案,但是他依然難以接受,但這種難以接受就不僅僅是憤怒了,羞慚的成分已經變得更多一些。

    畢竟,面對着牛皋這名早在河陰結義時便列席的老牌統制,他根本無法再用什麼契丹人見死不救之類的言語來推脫自己的責任。

    羞憤之下,這名猛將幾次在最前線督戰時都起了發動決死衝鋒,死那個高地上的心態。

    但是,就在牛皋抵達派出親校交代了這個方案以後,事情便漸漸發生了一些變化……具體說來就是,隨着時間的拖延和信息的明瞭,雙方援兵越來越多。

    沒辦法,雙方的部隊太多了,也太近了,在獲鹿-井陘這片相對而言已經顯得逼仄的區域中,太太容易動員和彙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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