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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擊劍(第1/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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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外青山樓外樓,西湖歌舞幾時休?

    暖風薰得遊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

    且說,因爲西湖存在的緣故,杭州城的格局素來是與他處不同的,比如州城狹長,又比如說州城正經西門涌金門外往南有一片空地,本該是城外規制,放在別處無論如何也比不上城內繁華,但實際上,此地因爲挨着西湖,可以遙望蘇堤、雷峯塔,又是護城河通往西湖的閘口、碼頭所在,所以素來是酒樓林立,商賈輻輳,簡直比城內還要熱鬧幾分。

    而如今,既到了建炎八年的冬日,汴州趙官家南巡,因爲看中西湖盛景,直接在州城西南、西湖東南的鳳凰山上吳越舊宮長久駐蹕,使得此地實際上成爲了整個帝國南方的政治中心,卻是使涌金門外愈發繁花似錦起來。

    不說別的,只是往來謀劃建立地方公閣制度的‘以備諮詢’們,十個裏倒有八個都是家底厚實的江南老貴,隨便打賞一點,便足以讓市井奔走之輩多一份嚼裹了。

    何況,除了這些人,還有出入不停的全國各地官吏、信使,以及在鳳凰山周邊陡然多出來的數千御前虎賁,都是要消費支出的,卻足以使這涌金門外的繁華更上一層樓了。

    那麼回到開頭那首詩,據說正是某個不知名的騷客吟出,因爲自家沒有能入公閣,所以題到了涌金門外的某個酒樓上,以此嘲諷那些整日以爲入了公閣有個政治待遇便算出仕的‘以備諮詢’們。

    沒錯,這是一首嫉妒‘以備諮詢’們的酸詩,而且還被武林大會結束後第二日送李綱李公相歸鄉後,順便來到這棟酒樓看雷峯夕照的趙官家給御目所及了!

    爲此,這棟歷史據說已經有了五六十年的正店酒樓昨日專門更名樓外樓,生意也瞬間躍居西湖第一……不知道多少閒人騷客,專門下午來登此樓外樓,專學趙官家看什麼勞什子雷峯夕照。

    真的是什麼勞什子雷峯夕照,須知道,自打十幾年前方臘起事中雷峯塔被官戝兩家趁勢給毀了以後,整個塔就破破爛爛,再無往日盛景,也就是趙官家這等審美奇怪的人會專門指着一個破塔,說什麼不愧西湖盛景。

    閒話少說,這日下午,天氣晴朗,本該又是一個樓外樓被擠爆的日子,卻並無多少貴客登樓。反而是景觀本身所在,卻並非觀景之處的,如今改名叫夕照山的雷峯塔下一時人頭攢動。原來,今日下午,無論是‘以備諮詢’們也好,還是其他來尋仕途的士人豪客,卻都是直接蜂擁到此準備觀摩儀式……內製呂本中奉旨出行在,來此立碑記錄當日建炎武林大河的盛況。

    “確實,也該立個碑了。”

    眼看着呂本中在雷峯塔下遙遙說着什麼,根本擠不過去的兩個年長士子只好在夕照山外圍攏手閒聊。“官家一席話說得李相公自請歸鄉,以保長久名聲,也說得張九成起了爲王前驅之心,轉而入仕東京,只是爲這二人便值得立一個碑,以作定論。”

    “這也是得逢聖主,李伯紀方纔能有這般好結果,張九成方纔能有這般好際遇。”旁邊之人隨之感慨。“一介白身,四十不惑了,居然能因爲奏對而白身躍居侍郎,位列祕閣,這種事情放在建炎之前,哪裏能見得到?”

    “誰說不是呢?”之前那人也隨之喟然。“只是可惜,張九成這般際遇終究只有一人,便是公閣中其餘得了出身、差遣的人也只蘇白李韜等區區十餘人,而這地方公閣若成,具體什麼章程,能有何等位階,能做什麼差遣也都還有些含糊……莫非真如那個浪蕩子所題諷詩一般,純粹是個空名,官家一回汴州便直接廢棄的嗎?”

    “不至於。”旁邊一直認真聽這二人議論的又一四十來歲的中年士人忽然插嘴,而此人操着本地口音,儼然兩浙人士,卻居然是個佩劍的,也是怪異。“官家此番南巡,爲李伯紀申名,提攜張九成都只是隨手爲之,關鍵還是推永不加賦,以及攤丁入畝這種大政來的,此二法若能成,則江南百姓怨氣消解,底下許多腌臢不堪之事也能滌盪一二,北伐前安撫江南的大任也就算成了……”

    “可這與公閣權責有什麼關係嗎?”之前那人依然不解。

    “當然有。”這佩劍中年士人當場笑對。“欲行此大政,尤其是攤丁入畝,根本上是要讓原本貧苦百姓出的錢轉到那些在地方上有錢有勢的形勢戶身上……而若想要壓制形勢戶,依着本朝慣例必然要藉助士人之力,拉着士人去壓這些形勢戶;除此之外,官家與呂相公雖然一貫強硬,以至於宣揚要調御營大軍南下,可官家也好、呂相公也罷,誰願意真的逼反那些形勢戶?所以不免還要收攏一二……至於如何收攏,卻還是那句話,凡事必有初,只看這公閣建立之初是爲了什麼便曉得了。”

    “我懂了。”不待那二人迴應,旁邊又一名一直沒吭聲的中年士人忽然也出聲參與進來,然後,居然也是一個佩劍……東南這地方,還是大宋朝,一下子遇到兩個佩劍士子不免讓人嘖嘖稱奇。“仁兄的意思是,官家雖是天子,奄有四海,但除非是被逼到無奈,否則也不好直接以力壓人,還是要儘量講規矩的……所以這公閣一定是要常設,且一定會有一些真正議事、且通達御前的法門,甚至說不得會有一些特定的差遣專分下來。”

    “不錯!”第三位士人,眼見着對方是個懂行的,而且跟自己一樣是個佩劍的,當即大喜。

    “而若如此,咱們便該使出些手段來,對下使江南安穩,不給朝廷添亂,以免釀出禍事;對上卻要去勸諫官家,不必真的遣大軍南下……再來一萬乃至數萬御營兵馬到了東南,那纔是萬馬齊喑呢!”第四位士人見談的對路,趕緊扶劍上前,然後拱手相對。“敢問仁兄姓名,何不聯名上書?”

    “兩位且住,爲何……”原本開啓話題那二人愈發糊塗,卻是對視一眼後覺得自己二人根本跟不上這後來二人思路,偏偏對方得出的結論又讓他百爪撓心。“這聯名上書又……”

    “此事簡單。”最開始插話的佩劍士人隨口而笑,稍微解釋。“無他,兩位賢兄還記得官家之前上樓外樓喫酒嗎?官家御駕親臨,不付錢也行,但隨行邵押班偏偏照樣付了錢,這便是更妥當的舉止……而官家如今要讓地方豪右替貧民出錢,便不免要拿權責位階來換士人歸心以壓制豪右,並稍微給豪右一些出路,換他們不必反應過激……而這個公閣,便是官家付賬的所在。”

    最開始那二人恍然大喜……原來這公閣是官家拿位階跟自己這等人做買賣的地方,這麼一說他們自然醒悟。

    隨即,四人趕緊通了姓名,那開始兩人只是半生沒個說法的尋常廢物士人倒也罷了,這第三人卻居然是越州名門陸氏出身,喚做陸宲,第四人卻又尋常了一點,只是婺州一個落魄士人,喚做陳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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