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4章 情深，人間難得
兩人四手，樂曲依舊在湖中央慢慢盪開。
江南的節奏緩慢，不知道是爲了讓她跟上，還是連自己都已經陷入琴音中，回不過神來。
他不喜歡旁人靠近，可現在，慕七七和他已經坐得很近很近了，他可知道？
七七一直在關注着他臉上的表情，她琴藝本就不差，再加上師兄的曲調輕緩，根本無需看着琴絃，她也能隨意跟上。
曲子，確實是隨意彈奏出來的，琴音，卻悠揚得叫人靈魂微顫。
“師兄，你還記得嗎？你曾經也是這樣教我撫琴。你總是對我最寬容的，無論我做什麼，你都不會生氣的。”
“我們一起合奏的時候，腦海裏總是可以看到一摸一樣的畫面，你說，那也許是上輩子的記憶……”
七七的玉指沒有停頓過半分，像似真的在認真學習，也像似在回憶什麼。
楚江南明明知道身旁的人只是在自言自語，但，爲什麼有那麼一刻的錯覺，好像她是在跟自己說話那般？
七七感受到身邊的人呼吸停頓了半刻，明顯把自己的話聽進去了，她繼續道：“師兄，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情形嗎？”
“那時的你身體不好，在山林裏暈了過去，我救了你，你還抱怨我親你呢。當時的你真笨，還不知道那叫‘人工呼吸’，真可愛。”
“後來經歷很多事情，你說我是你的師妹，你開始教我撫琴，給我喫最好的，用最好的……”
“我失憶了，你寧願傷害自己，也要幫我想起以前的事，最後……爲了我，連性命都不要。我們找了你半年，半年了！師兄，你說過，一家人永遠不分開，可你現在卻不願意回家……”
她說了很多，也真的回憶了很多，回憶鼻子一直一直在發酸。
師兄真的很疼她，真的很疼。
慢慢，她眼角開始溼潤了起來，聲音也有幾分沙啞，但玉指還在跟隨着節拍彈奏。
楚江南一直不說話，長指依舊再琴絃上跳動，可他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眼眸已經蒙上了一層薄霧……
初見，他昏倒在山澗裏，在她給他做了人工呼吸。
好不容易將他救活過來之後，他輕撫着自己的薄脣，看着她，一臉迷茫，頰上甚至浮起淡淡的暈紅，冷聲道：“你……親本王？”
再見，她一把撲過去，將他掛在脖子上的鍊墜奪過，一臉震撼。
那時候，她不知道自己已經坐在他腿上，也不知道，他雙掌落在她腰間，隨時都有可能將她推出去。
再後來，他說，她是他的師妹，還帶他去看他們師父的衣冠冢。
之後，他們的交集似乎多了起來。
他的寵溺，他的護短，他被她逗得臉紅耳赤時的羞澀，他被她氣得一臉陰鬱卻又無奈。
最後，他跌落山崖，只聽見她一直在上面喊着“師兄，師兄”……
楚江南皺了皺眉頭，怎麼腦海中突然閃過這麼零碎的畫面，是真實的，還是夢境？
“本王”是誰？是在說自己嗎？還有那個模糊纖細的身影到底是誰？
“鏘！”的一聲，忽然，優美的琴聲戛然而止，楚江南雙手按在琴絃上。
七七見狀也立即停了下來，看了一眼他輕顫的大掌，不知道他心裏到底在想什麼，她真的很想伸手握住他的大掌，給他一點安心。
但，她還是努力忍了下來，側頭看着他：“江南先生，發生什麼事了？是……是不是我影響到你了？真的很抱歉！”
“沒有，只是累了，改天我再教你。”江南深吸一口氣，站了起來，憑着自己的感覺，走出涼亭。
“好，改日，我還會再來。”七七在他身後站了起來。
他沒有迴應，視線裏那道身影越走越遠，最終，消失不見。
七七沒有追上去，她不想強迫師兄，至少他現在不排斥自己。
她現在是開心的，他說“改日”，就已經說明了，他不再討厭她，也不拒絕自己再來找他了。
七七站了起來，瞟了眼相隔不夠十米的兩個人，冷冷哼了哼。
她不是不知道，他們在楚江南忽然停下彈奏的時候，就以平常人看不清的速度飄了過來。
站得那麼近，就算師兄看不見，肯定都可以感受得到。
兩人不理會七七那道怨念的眼光，三兩步走了過去。
“誰叫你們靠這麼近的？”七七還是忍不住，努了努脣道。
“擔心你。”無名冷哼，看了一眼她的肚子，濃眉緊鎖，不再說話。
說師兄倔，有人比他更倔，七七看了無名一眼，懶得與他爭辯。
她轉身看着沐初，還沒來得及開口，沐初便柔聲道：“怎樣？剛剛與南王爺一起撫琴，有感受到什麼嗎？”
七七迎上了沐初溫柔的目光，心情也慢慢平靜下來了，正事要緊。
“我不知，我不敢隨便嘗試，怕傷到師兄。”說到這裏，七七心情還是有點低落。
“至少他不拒絕你了，不是嗎？這是一個好的開始，我們一起努力，不能放棄。”沐初安慰道。
“嗯，我會努力的。”
她轉身看了一眼天涯，輕輕撫摸了一下師兄剛剛彈奏的地方，嘴角邊浮起了一絲絲愉悅之色。
雖然他不記得他們了，眼睛也壞了，但至少他們找到他了，而且，他過得也不差。
只要他相信他們，他們一定會治好他的。
七七相信，師兄很快會記得她的。
把天涯琴收回到天地鐲裏，他們才慢悠悠向前院主屋走去。
他們沒忘記，答應了丫丫，中午在這裏喫午飯。
午飯的時間已經到了，南宮舒正在親手爲楚江南準備餐前用具。
他拒絕其他異性的靠近，所以這些事她從不假手於人，每次都會認認真真爲他做好一切。
這一切相對於她來說不是一種負擔，而是一種樂趣，有關江南的一切，她都能樂在其中。
當沐初和無名一左一右擁護着七七進門的時候，便看到南宮舒坐在楚江南身邊深情地看着他，眼底充滿憐惜。
這樣的情深，人間難得，若是師兄也喜歡，七七定然不會阻止南宮舒和他在一起。
一切，只要師兄喜歡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