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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操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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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媽媽傍晚的時候帶着喪書到了大興顧家。

    二夫人見了徐媽媽之後,去找了太夫人。

    太夫人正在羅漢牀上,由婆子服侍着喝一盅天麻老鴨湯。

    聽了二夫人的話,她嘆了口氣“當年老四鬧着要娶她,不惜和我們決裂,如今她竟然已經逝了是誰派了人來請你的”

    當年的紀家財力、聲勢遠不如今日,又是個商賈人家,顧家世代書香門第,怎麼可能同意和紀家的親事。就是如今燕京沒有人敢覷紀家,他們這些人家也是不屑的。

    二夫人恭敬答道“是朝姐兒,請我去主持喪事。”

    太夫人問“怎麼會要你去,他們家不是有個太常寺少卿的嫡女做的姨娘嗎”

    二夫人想了想才道“兒媳估計,紀氏的死就和這姨娘有關,恐怕是不能起頭了”

    太夫人沉思了許久,才“我不便前往,你去也好。去和老五、老五媳婦也一聲,讓他們也去弔唁都這麼多年恩怨了,再怎麼也要化解的。”

    二夫人應是,去了五夫人的院子。五夫人聽了之後,想了想,去書房裏找顧五爺。

    葉限正在顧五爺的書房裏看他雕核桃,一把半尖刀,顧五爺使得靈活自如。

    葉限坐在書案上看了許久,突然“姐夫,你這刀這樣不好使。”

    顧五爺雕核桃那是一絕,雕的什麼蘇東坡泛舟,連舟上山高月,水落石出的對聯都清清楚楚,這把刀也是最得他喜愛的。因而挑了眉“這樣不好使,你想怎麼改”

    葉限伸出兩根素白的手指,比了一段長“刀身做一個這樣的弧,更好用力。其實用來殺人是最好的,刀尖再長些,入骨了收不住勢,能把人削成兩半。”

    顧五爺聽得汗毛直立“你哪兒知道的”

    葉限答“原先教習我的師父有個喜歡兵械的,現在在四川做千戶。”

    顧五爺知道葉限有一些手下,這些人莫名神神叨叨的。

    例如跟着葉限的某個侍衛,腰上常掛着一把奇怪的弩,他有一次想拿來看看,那人粗嘎地笑着對他“五爺可別動,您不會使,心它把您穿成篩子。”

    顧五爺聽了難免腹誹,你天天都帶着,怎麼沒見它把你穿成篩子

    後來他有一次看到葉限把那玩意兒拆開,裏面並排放着無數根四寸來長,寒光凜冽的鋼針。葉限在修整它,射穿了他正堂前面一株碗口粗的榆樹他就再也不碰葉限或者他屬下的東西了。

    葉限對這種事好像特別有天賦。不過這也是,他做什麼都異常的聰明,簡直聰明得讓人生畏。

    顧五爺正不知道該什麼,就看到自己夫人帶着丫頭過來,忙擦了擦額上的汗迎過去,“心身子”

    顧五爺的長子顧錦賢如今已十五了,這些年五夫人的肚子都沒有動靜,他心裏也急。直到前兩月五夫人又被診出喜脈,顧家上下都十分驚喜。顧家家大業大,卻子嗣單薄,能添一兩個孫輩自然好。

    葉限卻不以爲然,姐姐如今都三十有餘了,又向來底子薄,哪裏還適合生育。

    他望着姐姐肚子裏還未出生的外甥也皺着眉,十分不喜的樣子。

    葉氏並不介意,葉限就是這個性子。原先他還不喜歡顧錦賢呢

    葉氏不管葉限,拉了顧五爺的手,跟他“今兒個傍晚適安顧家那邊有人來,四嫂過世了。母親聽了吩咐讓我們都去弔唁一番,除了官務繁忙的二哥,別的都要去。咱們和賢哥兒一聲,也帶他去。四哥家操辦喪事總要個侄子後輩在”

    顧五爺臉色凝重“都病了大半年,上次二嫂回來不是還好好的,病情沒有反覆嗎。怎麼突然就去了”

    五夫人聲地道“似乎是自縊的,整個顧家都驚住了。”

    兩夫妻着話,卻聽到葉限的聲音“顧錦朝的母親死了”

    葉氏發現他的表情有些奇怪,就拍了拍他的頭“什麼顧錦朝你也不知道避諱,竟然直呼人家閨閣姐的名字,你要叫一聲侄女的”

    葉限撇了撇嘴“這有什麼的,她還不叫我表舅呢。”

    葉氏轉過頭懶得理會他。又和丈夫商量着趕往適安縣的事,派幾輛馬車纔夠,都有誰要去。

    葉限聽了在旁“我也要去,幫我排個座。”

    五夫人實在是惱他了“你去做什麼”

    葉限卻不和她解釋,只“您幫我排個座就行,我還有幾篇字沒抄,先回去了。”他外祖父如今想磨練他的耐性,讓他每日練十張玉版宣的篆,一寫起來就不能斷,凝神靜氣,不然極容易暈墨。

    五夫人點頭算是應允了。和丈夫定後,又和二夫人連夜商量好了,帶着祖家的人往適安趕去。

    顧錦榮跪在紀氏靈前給她燒紙,他默默地哭了一個時辰,眼腫得像核桃一樣。偏偏一點聲音都沒有,靈堂這麼靜,他壓抑得渾身發抖。

    火盆裏跳動的火光,飛出的紙錢灰慢慢飄着,滿室都是重重的檀香味。

    錦朝覺得有些累了。她起身想去外面走會兒。

    顧錦榮看到錦朝起身,連忙拉着她的手,又看到錦朝淡淡的目光,他怕長姐嫌棄。縮了縮手緊緊揪着錦朝的衣袖,喃喃地“長姐”

    錦朝面無表情地看着他“放開。”

    顧錦榮被她一,連忙鬆開了手。錦朝就朝外面走去,素白的紙燈籠,挑在房檐下。天色漆黑,她一個人在廡廊下,竟然不知道該往哪裏去。

    顧錦榮很快跟出來,錦朝一點都不想見到他,轉身往抄手遊廊走,顧錦榮一直跟在她身後,像尾巴一樣甩都甩不掉。錦朝終於停下來,顧錦榮連忙走上前,目光悲涼又可憐。

    “長姐,我我知道你恨我,我也恨我自己恨我怎麼如此輕信顧瀾的話,恨我害死了母親”顧錦榮着又哭起來,“我自責得恨不得掐死自己但是長姐,我從此後就只有你了,沒有母親了。你你可不可以稍微少恨我一點我想好好改過,我”

    他覺得自己應該什麼承諾,或者他現在有多麼怨恨顧瀾。但是一番語無倫次的話,卻什麼都不清楚。他現在很孤獨,沒有顧瀾也沒有母親,同時他又自責得恨不得去死他想着要做些什麼來挽回長姐的信任,想要彌補母親的死。

    顧錦朝看着自己的弟弟,嘆了口氣,他要是能早些醒悟就好了。

    “我恨你做什麼,我只是哀其不幸,怒其不爭。榮哥兒,你要是真懂我的意思,就知道該怎麼做。”顧錦朝跟他,“不用和我什麼,你心裏都清楚的。”

    顧錦榮愣住了,在原地一動不動。錦朝卻沿着抄手遊廊繼續往前走,到了斜霄院的正門,青蒲已經在等着她了。跟她大興的顧家已經連夜派了人過來。除了二夫人,五夫人和顧五爺也一併來了,同來的還有顧錦賢、顧錦瀟和長興候世子。

    不過顧德昭已經在花廳見了他們,又聊表了謝意,二夫人便開始着手準備紀氏的後事。除了殮,還有大殮、下葬等事宜,又派了人去道觀請陳道士過來。其他人則都去了紀氏靈前上香。

    錦朝想了想,便去了回事處協助二夫人。

    顧德昭安排完這些,天也亮了,他累得眼睛都睜不開,卻不肯離開斜霄院。起來時差點一個踉蹌摔倒在地上。旁邊李管事怎麼勸他休息他都不聽,忙讓丫頭過來找正在和二夫人話的顧錦朝。

    錦朝心裏十分氣惱,趕來見了對旁的李管事“他要是不願意,您打暈了拖回去”

    顧德昭坐在錦杌上,精神十分不濟“朝姐兒,你不用擔心我”

    錦朝卻笑笑“我不是擔心您。您不過是覺得母親死了您太自責,想用這樣的方式贖罪。在我看來,這卻是十分的任性和不負責任,您想病倒給誰看嗎給我看還是給母親看,或者是給前來的賓客看”

    顧德昭聽了沉默許久,什麼話都不出來,半晌才起身回了鞠柳閣。

    錦朝鬆了口氣,又去了回事處和二夫人商量着母親的棺材應該怎麼辦。一時半會兒找不到棺材,只能去紙馬鋪買做好的棺材,品質難免不如人意。二夫人便“走的時候你祖母囑咐過,若是沒有合適的棺材,便可借了她的去。”

    祖母也算是放下對母親的芥蒂了,畢竟人都沒了。錦朝想到這裏,忍不住嘆了口氣。

    二夫人看顧錦朝一天一夜沒閤眼,卻一點疲乏都沒有。除了哭過而紅腫的眼眶,倒是顯得格外堅強。還幫着料理這些繁瑣之事,竟也顯得十分熟練。

    她又想到了在紀氏靈前哭的顧錦榮,看錦朝的目光便不由得有幾分同情和讚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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