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他媽丟人了”
人羣中,伍少野突然低罵一聲。
“走,都滾蛋該幹什麼幹什麼去。”
說着,他帶頭往樓梯走。
“走吧,老大肯定不願意看我們這樣的”吳越嘆息一聲,衝大家使個眼色,默默地擦了擦臉,仰頭望了望,嘆着氣跟在伍少野的後頭。
其餘人徐徐跟上,從走廊有序的離開
雷荊山走得很慢。
走了一半,突然又回過頭。
重症監護室外有一間休息室,安瑜就坐在裏面。
知道安北城出事之後,她取消了所有行程,正在趕拍的新戲也停工了,每天都跟安老太太一起守在監護室外面,等着安北城醒過來。
老太太年紀大了,他們本來是不讓她來的。
可她固執啊一把年紀了,不聽勸,非得守着她的孫兒。
而且,這個固執的老太太,也是安家人裏唯一個沒掉眼淚的人。
“城子會好起來的,我們要相信他。”
她這樣告訴別人,也堅持着這個信念,每一天,每一天守在這裏
她瘦了一圈,陪同的安瑜也瘦了一圈。
剛纔雷荊山就注意到她了,戴着墨鏡坐在休息室裏面,哪怕穿着簡單衣服也與尋常姑娘不一樣,做明星的時間久了,氣質就深入到了骨頭裏,一動不動也星範十足,閃爍而耀眼。
所以,雷荊山的腳步,有些遲疑
他不太敢接近她,尤其在這種時候。
哪怕在這之前,兩個人的關係很近了,沒事會在微信上聊一聊,但在現實中,她是星光閃閃的大明星,全國各地的飛,而他是個軍人,天天在部隊訓練任務,生活完全沒有交集
“你站在門口做什麼”
安瑜摘下墨鏡,順手捋一把頭髮,望着他。
“我”雷荊山爲自己遲疑的動作感到有點羞愧,“我想說,你你們別太難過。”
“嗯。”安瑜點頭,“你們也是。”
“好的。”雷荊山說完,又找不到話說了。
如果安北城沒有躺在裏面,他們或許可以有別的話題。
但在這個時候,誰也提不起精神說些別的
於是,隔着十來步的距離,一個在門裏,一個在門外,對視片刻,互相道一句再見,雷荊山就灰溜溜地撤退了
五天後,專程趕到的管家老張回來了。
跟他同機回來的還有痛哭流涕的蘇薇,以及一併抱回來兩個骨灰盒。
一個是蘇小南,一個是姜玉蓮。
鑑於蘇小南與安家的“特殊關係”,安正邦把她母女兩個的後事都操辦了。
沒有遺體告別,沒有親朋悼念。
兩座孤伶伶的墳墓,並排在一起。
石碑上的照片,是從蘇薇的手機上拷下來的。
姜玉蓮面色溫和而柔軟,表情像極了天下任何一個慈祥的媽媽,而蘇小南的笑容就活潑了許多,帶一點俏皮,生動、飽滿,眉梢眼底每一個地方都從容而放鬆,一看就是個熱情討喜的姑娘。
“唉”
一聲嘆息,在墓園裏久久不化。
就在蘇小南母女下葬的同一天,安北城醒了。
沒有人告訴他蘇小南的事,他也沒有問,就像根本就不關心一樣。
不應該說,他似乎對任何都不關心,一個字都沒有。
不問這是什麼時候了,也不問他昏睡的時候,都發生了些什麼,他把自己封閉在了自己的世界裏,與其說他醒了,不如說他只是一個行屍走肉,身體在現代高超的醫療條件,被迫甦醒過來,可他的思想、他的靈魂、他的一切感知卻被蘇小南帶走了
沒有她,也再無他的世界。
他的身體一天天好起來,精神卻沒有同步。
這樣一樣,短時間內,他已經不可能再工作。
很快,組織就下達了一個關於任命的紅頭文件。
文件到達紅尖總部那一天,伍少野關上辦公室的門,抱着安北城贈送的那把狙擊槍,偷偷痛哭了一場。
多少年了他一直渴望成爲安北城這樣的人。
這一天,當上級正式任命他爲紅尖特戰隊的代理大隊長,接管安北城的一切行政事務並主持紅尖的日常工作時,他卻哽咽得不能自抑。
“老大”
望着那張空蕩蕩的椅子,他說。
“以前一直覺得做一個孤獨的狙擊手,很酷,很炫可今天我才知道一個沒有同伴的狙擊手,很孤獨,很無助因爲除了狙擊槍,一無所有。”
半年後,安北城可以下地走路了。
他受傷的腿還沒有完全康復,身體也沒有恢復到正常狀態。
但當他雙腳可以走動的第一天,就提出了半年以來的第一個要求。
他要去看蘇小南。
安正邦是錯愕的。
這麼久了,他一直沒有問,哪知道他心裏明鏡兒一樣啊。
安北城派了一個司機親自送他到墓園,還貼心地爲他準備了一束包裝好的白雛菊。
可惜,安北城沒有接受。
他什麼都沒有帶,空着雙手,拒絕攙扶,一瘸一拐地走到蘇小南的墓碑前,站定,看她微笑的臉和那雙會說話的眼睛,久久無言。山風嗚咽一般,拂過他長久沒有理過的頭髮,凌亂地搖擺着,像要生生將人的心揉碎
青松,墓地,空間無端壓抑。
司機遠遠地站着,不敢靠近。
可安北城似乎並沒有什麼要回避他的。
因爲從頭到尾他一句話都沒有說,就那樣看着蘇小南的照片,站了足足有半個小時,一動也未動,直到天空下起了夏季永遠來無影去無蹤的雷陣雨,將漢白玉的石碑以及他都溼透,他才往前傾身。
慢吞吞伸出手,他撫向石碑上的照片。
雨水順着照片流下來,就像就像蘇小南的眼淚。
一行又一行,流淌不停。
安北城拭着,拭着,怎麼也拭不完。
然後,他久不開口的嗓子,終於響過一道破碎的聲音。
“別哭別再哭了”
“我有聽你的話,好好的好好的喫飯也不用工作了,不操心,不勞累身體也在好起來我一直都好好的你別再哭了”看更多 威信公號:hhxs66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