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散”
一道哨聲，像救命的符咒。
蘇小南扯着袖子拭了拭腦門上的汗水，跟着轟然作鳥獸散的一羣人往食堂走。
兩節文化課，兩節訓練課，累得她快癱了，才總算等到飯點。
食堂外面，長長的水槽前，擠滿了洗手的戰友，大多是男兵，他們熱鬧地說笑着，她靠不過去，皺了個眉頭，等在後面。
這時，身邊人影一閃，“嫂子。”
對這個稱呼，最近蘇小南不太感冒，還有點彆扭。
但她和安北城明面上的“夫妻關係”還在，李航要這麼叫，她也不好意思刻意去糾正。
回過頭，她微笑着打量李航一下，拖着他離水槽遠一點，低頭放小聲。
“咋的又給我帶了好喫的”
說來這李航也不知道哪根筋抽了，從陸啓走的第二天開始，就總是偷偷給他準備好喫的。
在別的地方，這不稀奇。可在571學校，卻是一件了不得的事情。一旦被發現，輕則挨訓挨罰，重則記過處分。所以，蘇小南對他這種“春天般溫暖”的戰友精神，感動又無奈。
一開始她也拒絕，可李航卻像打不死的小強，不管她怎麼拒絕，他都一如既往地準備。
於是，爲了避免因爲推拒被人發現，蘇小南也就小心翼翼的接受了。
同時也因爲這樣，她與李航的私交更好了，說話也就更加隨意。
李航看她笑容滿臉，雙眼帶光，也跟着笑了起來。
“是有好喫的。不過不是我準備的，這次是別人。”
“啊”蘇小南心臟猛地一窒，隨即，又丟掉那個不可能的念頭，隨意的一笑，“誰這麼好啊”
“顧爺爺”李航笑着道：“老爺子親自打電話來了，讓你今天必須過去開藥，要不然他就要殺到學校來了。”
上次顧風爺爺給蘇小南熬的是三天的藥，早就喫完了。
第四天的時候，杜子鳴就來接過她一次，卻被蘇小南嚴厲的拒絕了。
實際上，蘇小南從來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大不了的毛病，上次配合去顧園看老中醫，確實很大程度上是因爲安北城。
自從那一通電話之後，她和安北城的關係進入了冷戰狀態哦不，比冷戰狀態更糟糕的決裂狀態，所以蘇小南就不樂意去看什麼病，喫什麼病了。
她好端端的何必找苦頭喫，除非瘋了。
杜子鳴拿她沒有辦法，勸了一陣，也只能離開了。
這幾天，也沒有人來找過她，就連安北城也沒有問過，蘇小南也就把這事放下了。
沒有想到，顧爺爺卻是一個負責的好中藥，居然親自來請她
李航觀察着她的表情，笑了笑，一席話說得很隨意，可認真聽，每一個字似乎都帶着勸說。
“顧爺爺說，他一個徒弟從山東老家特地帶了一種糧食酒來，是陳了好多年的，口感好得很，還有他們顧家代代相傳的祕製口水雞，保證和市場上那些妖嬈賤貨不一樣”
“噗”
蘇小南被逗笑了。
不僅爲了山東老家的糧食酒，顧家祖傳的口水雞
還爲了老實沉穩的李航嘴裏逆天飆出來的一句“嬌豔賤貨”。
爲了她的病，這些人也是操碎了心。
哪怕她知道都是藉口，她也找不到理由拒絕好意。
眨了個眼，她回頭看一眼三三兩兩進入食堂的戰友。
“那咱倆不喫食堂了這就走”
“嗯”李航額上都有虛汗，聽她鬆了口，似乎是緩了一口氣，“現在就走。”
蘇小南疑惑地望一眼他的表情，“你好像很緊張”
“嘿嘿。”李航不好意思地笑，“怕你不去嘛。”
“我不去就不去唄，你緊張什麼”蘇小南有些想不明白。
就算她不去看病，也不會要命啊李航這種性格的人，不至於爲她擔心成這樣的。
“我不是緊張，是熱的。”李航掏出紙巾擦了一下額頭，又瞄她一眼，“剛纔訓練，你不也一頭的熱汗”
倒也是這樣理
蘇小南琢磨一下，也就不多問了。
“那咱們怎麼請假啊”
“我已經幫你請過了。”李航指了指停車場的方向，“杜子鳴等在學校的，咱們現在去吧，免得顧爺爺久等。”
讓一個老人家等着自己，確實不太好。
蘇小南點點頭。但爲了不失禮，她還是執意回宿舍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纔下來與李航匯合。
杜子鳴像一隻無頭蒼蠅似的，在停車場上，不停地來回踱着步，轉着圈，看到蘇小南和李航來，露出一抹與李航同樣的，如釋重負的輕鬆笑臉來。
“嫂子，你總算來了。快，上車。”
拉開車門，他殷勤地笑着，像侍候姑奶奶。
“謝謝，讓你久等了。”
蘇小南狐疑地瞄他一眼，再想想李航，突然間想明白了。
安北城。
估計都是因爲安北城。
因爲他吩咐了，這兩個人才這麼小心。
可她卻不明白，安北城既然已經放棄她了，準備用陸止了，何必又來關心她
難不成在這樣尷尬的情況下，他還準備讓她給他生個娃，讓他奶奶抱上曾孫子
可笑
抿了抿嘴，她把頭偏向車窗外。
她陷入沉默，杜子鳴和李航也沒有說話。
一路上，三個人怪異地寂靜着，就這樣到達了顧園。
照常還是那一個古樸考究的四合院，照樣是那個精神矍鑠的老頭子。
“你這小丫子，架子可真大。還要我老頭子三請四請才肯光臨寒舍”
嘴上不饒人的顧爺爺，臉上卻是帶着微笑的，溫和的，通透的，長者似的笑容，讓從來沒有見過爺爺這種生物的蘇小南，心裏緊了緊，眼圈莫名有些泛紅，一席話說得真誠了許多。
“顧爺爺，對不住了。訓練任務重，我又不想太麻煩你，所以就沒好意思再來，讓你擔心了。”
“哼知道我擔心，就不知道主動點給我打個電話，說一下情況”
“嘿嘿”蘇小南豎起兩根手指頭，做保證，“下次不會了。”
“下次還有下次你這小丫頭，不老實”
蘇小南吐了吐舌頭，覺得這老爺子真性情，人也隨和，很快就沒有了距離感。看一眼老爺子身上的對襟衣服，她也學着電視劇裏古人的姿態，做了一個深深的揖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