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完個人志向報告出來，蘇小南整個人都不好了。
她疑惑，雷荊山這個傢伙，今兒喫錯了藥麼
爲什麼他要用那種眼神看她，像帶了刺似的，恨不得戳入她的肉裏，還反覆問她考慮清楚了沒有。
他平常不是一個多管閒事的人，這中間肯定有問題。
蘇小南思忖一陣，沒有結果，撇了一下嘴脣，擡頭看着灰濛濛的天空和瀝瀝淅淅的雨，不由嘆氣搖頭。
“看來是天氣不好把人都整成神經病了。”
“誰又惹你不高興了”陸啓斜倚在牆上，一隻手插兜，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蘇小南喫驚地轉頭，這才發現他的存在。
嗤一聲，她不由挑高了眉頭，皮笑肉不笑地揶揄。
“我說你這個人怎麼陰魂不散啊老實交代，整天跟着我幹嘛”
“怕你自殺啊”陸啓揉一下挺拔的鼻樑，一句話說得理所當然，“一個感情受到重創的姑娘，一時想不開難免會生出輕生的念頭，如果我沒有來得及阻止，那不是得後悔終身”
“滾”蘇小南被他逗笑了，取下軍帽來，捋了一下頭髮又戴回去，順便賞他一個白眼。
“你就放心吧，就算你爲情自殺了，我都不會自殺。”
“呵”一聲，陸啓笑着睨她，“那你愁眉苦臉的做什麼”
“去你的我哪有愁眉苦臉”蘇小南看一眼天空，再看一眼雨霧下的營房，脣角往上一揚，綻放出一個若有似無的淺笑來，“不過話又說回來，集訓的時候吧，天天就盼着結束，早就解脫。可真到了最後一天吧，這心裏怪怪的，突然又有點捨不得了。你說這人吧，是不是都賤性”
陸啓盯着她的眉眼沒有說話。
人都是有感情的動物，在集訓隊這麼久了，雖然訓練的時候又苦又累，可生活單純，戰友感情淳樸，真要離開了，回憶起來也只剩下美好了。會捨不得，也是人之常情。
“餵你們兩個，在那兒幹嘛呢”幾個身穿迷彩服的戰士走了過來，最前面的人正是他們的班長瓦格，“走啊趕緊喫飯去。喫完了操場上集合，考覈啦”
“好嘞，走吧”
蘇小南和陸啓相視一眼，上前跟他們走在一起。
幾個人是一個小組，卻是分別去辦公室交的個人志向報告。
而且，沒有任何人打聽別人填的去向是什麼，就好像在刻意迴避什麼一樣。
他們是親密的戰友，也是今天這場考覈的競爭對手。考覈成績決定了他們的去向，但在考覈結束之後，他們這一羣人，也就要分開了。雖然同在軍中，可未來的日子，能不能見面，完全只能靠緣分了。
於是，這種感情，在這樣的時候顯得尤爲複雜。
大家都嘻嘻哈哈，有說有笑的，心裏卻都揣着事兒。
食堂裏很熱鬧，有輕鬆的說笑聲。
卻似乎，又充斥着離別的情緒
這是今兒的早餐，白水雞蛋，饅頭，稀粥，火腿腸，很簡單的一餐伙食。每個人在炊事兵那裏領取了自己的一份，坐在同一張桌子上，不過幾分鐘時間就全部搞掂了。
“集訓隊的最後一次早餐啊嘖，以前覺得難喫得要死，今天突然不討厭了，你們說奇不奇怪”
“以後想喫，還可以再回來喫嘛。”
“那就不知道何年何月了。”
“也是。”
隨口聊着，蘇小南跟着大家出了食堂，還沒有到操場，就聽到遠遠傳來的口哨聲。
“集合了”瓦格喊一聲，人已經衝了出去，“兄弟們，速度點兒”
“還沒有消化呢。”蘇小南摸着肚子，也趕緊跟了上去。
操場上的雨，似乎比先前下得更密集了。
伍少野和雷荊山兩個集訓教官都在操場上，全副武裝，頭戴奔雷帽，腰上彆着槍袋，一個人站一邊，跨立式動作顯得威風凜凜，讓陸續趕到的集訓戰士心裏不免徒增了一些緊張。
蘇小南瞅一眼，忙不迭入列，等待命令。
“咀”
雷荊山吹了一聲口哨，看着面前的集訓隊員。
“立定”
“向右看齊”
“稍息”
“立正”
“跨立”
“講一下”
雷荊山是這一次集訓兩個大隊的教官之一，同時也是紅尖特戰隊野豹大隊的大隊長。因此，他在這裏有雙重身份。三個月的集訓下來，他對集訓隊員的情況最瞭解，和集訓隊員也最爲熟悉，有一定的感情基礎。所以，今天要來挑人的其他幾個大隊長特地向安北城申請，不準老雷徇私舞弊，必須如實反應隊員情況。
鑑於此，向來實誠的雷荊山站在隊列前，反覆強調考覈事項。
“今天考覈的科目，一共五個大類，19個單項，需要同志們在60分鐘內全部完成”
也就是說，能夠在60分鐘內完成全部科目的隊員，才能可能被分配到紅尖的各個部門，也纔有被選擇的資格。如果沒有在60分鐘內完成考覈的隊員，直接就淘汰了
優勝劣汰制，這就是紅尖。
能者上，無能者走，叢林精神，其實很公平。
蘇小南抿緊嘴脣，沉默着，聽雷荊山介紹完考覈科目，然後跟着戰友左轉，上了等待的軍卡，駛往考覈場
一路上，大家都很沉默。
氣氛比之前更加緊張起來。
60分鐘只有60分鐘的時間
在這60分鐘內，他們要連續完成越障、越野、特種射擊、特種爆破等五個大類共19項科目的考覈，包括手榴彈實彈投準，制服敵警戒哨，穿越鐵絲網，快速機動反應，武裝泅渡，繩索橫越斷崖等等，中間無間隙，無休整時間，這完全是挑戰一個人的體能極限
考覈有編組，和訓練時一樣。
蘇小南跟着小組的戰友，緊張的盤算着時間，突然，聽到一個聲音。
“報告大隊長，總部首長到了”
蘇小南心裏“咯噔”一聲，情不自禁回過頭去。
一輛軍用悍馬從泥濘的小道上駛了過來，背後跟着幾輛軍事，很快停在了考覈場上。
第一個跳下車的人，是丁寅。然後雷荊山小跑過去打開車門，一隻軍靴就像慢鏡頭似的，慢慢踩在了地面上。
軍靴鋥亮，上面沒有一點泥濘，如同它的主人一樣，乾淨、整潔，一身軍裝愣是穿成了一種冷峻的禁慾氣質，讓本來就低壓的天空更顯逼仄
安北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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