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老太太卻比她淡定得多。
瞥一眼心急火燎的蘇小南，她慢吞吞喝一口稀粥。
“那你要不要再編一個曾孫子出來，哄我老太太開心一下”
編一個曾孫子蘇小南怔怔望着她，像被魚刺卡了喉嚨，咳咳兩聲，被嗆住了。
“奶奶奶”
一直咳了好久，她才眼淚汪汪地擡起頭來，看因爲沒有戴假牙，慢條斯理喝稀粥的老太太。
“奶奶，您您都知道了”
哼一聲，老太太沒好氣地說：“我老太太牙口不好，可眼睛沒瞎，耳朵也沒聾。”
額蘇小南真的快要吐血了。
這算不算一個打擊沒有完，另一個打擊又來了
老祖宗知道這事，爲什麼從來沒有問過
腹黑原來是有種的啊
以前她只覺得老太太好玩，對她也好，卻不曉得原來她一直知情，卻裝着一副被他們矇在鼓裏的樣子，整天嘻嘻哈哈的，陪着他們玩
唉這老太太也太可怕了。
蘇小南冷不丁心裏一寒，嘟起嘴巴就告饒。
“奶奶我錯了”
“錯什麼錯”老太太笑眯眯的樣子，也不知道嘴裏是真話還是假話，“你們肯編個曾孫子出來糊弄我老人家高興，也算是有心了。”
有心了有心了有心了
蘇小南有一種進入了宮斗大戲的錯覺之中。
面前坐的人，分明不是什麼安老太太，而是舊時封建社會的皇太后。
他們以爲把老太太矇在鼓裏，卻不知道被耍得團團轉的人一直是他們。
尤其老太太這會兒嘴裏說出來的話，她根本分不清到底是真話，還是反話。
一時搭，她悻悻然笑，搭不上腔。
“怎麼不說話啞巴了”老太太擡眼撩她一下，又指了指她面前的粥，“不想說話，就喝粥吧，趁着還熱乎”
趁着還熱乎蘇小南總覺得她一語雙關。
無語地端着碗，她對着老太太上瞅瞅，下瞅瞅，左瞅瞅，右瞅瞅
最終，實在憋不住了，她放下碗，“奶奶”
“說”老太太長聲吆吆的喝着稀粥，不急不慢。
蘇小南有些摸不準她的脈絡，小心翼翼地賠着笑，“奶奶，您看火都落在腳背上了，我哪裏還喫得下飯啊。您就別逗我了，給我一個準頭唄，讓我踏實一點。要不，我這心裏七上八下的，喫什麼都沒有味萬一真的影響到您的曾孫子到來，那多不好”
最後那句話，她說得底氣不足。
昨晚上她是和安北城“荒唐”了一宿來着。
可他倆說得好好的，不要孩子，早上起來她就吃了顧風給的藥。
那個藥，顧風說沒有副作用，顧家祖傳，中藥製劑，得連續喝上好一陣，不僅可以避丨孕，還可以暖宮調養經血，對女性大大有好處
反正聽顧風羅嗦了一堆，她也沒有完全明白，本來尋思之前他就夥同老太太整過自己，不太敢相信，但看安北城虎着臉非常不耐煩的樣子，她覺得顧風把她生理上的一些小毛病都說得分毫不差，確實也算良醫來着，也就乖乖接了藥丸子。
至少，有一點她必須相信，長久喫的調理藥，肯定不是毒藥，他們也不會故意整她。
所以，喫着避丨孕藥的時候，她本不該拿曾孫子說事，可誰讓老太太就只吃這一招
果然，聽了她的話，老太太哼哼一聲，也沒個明白情緒，但聲音軟下不少。
“先喝粥吧，不該你操心的事，就甭跟着瞎操心。你啊，管好自己的身體，早點給我添個大胖曾孫子，比對我老太太說多少甜言蜜語都管用”
果然唯曾孫子是重
蘇小南心裏怪異的一窒，“是，奶奶。”
低頭拿着碗，她默默喝粥。
心裏卻明白，這老太太從頭到尾就是一個明白人。
她有時候揣着明白裝糊塗，不過是不想打擊年輕人，願意耍個寶，讓日子更喜慶更有奔頭罷了。
以前蘇小南覺得老太太好，純粹是因爲她對自己好。
在這一刻，她深深感覺到，活到她這一把歲數還能活得這樣精明，是女人的驕傲。
她希望自己到了七老八十，也能像老太太一樣，開朗、幽默，懂得與年輕人合羣，會容忍年輕人的不足，不挑毛病，還能心裏明白，永遠不與社會脫節
“想什麼呢”老太太放下碗，拿紙巾擦了擦嘴，瞥向蘇小南，“還沒怎麼說你呢，就不樂意了”
“沒有沒有，我哪裏敢”蘇小南砸了咂舌，衝她笑，“這不，沒接到老祖宗的懿旨，小的不敢胡亂說話麼萬一惹您不高興，一個大義滅親，我不就完蛋了”
“貧嘴”老太太瞪她一眼，嘴角往上一揚，不僅軟了心腸，反倒像反過來哄她似的，放鬆了聲音：“這舉報的事你甭往心裏去我老太太還沒死呢，哪個不開眼的敢在我眼皮子底下作死，看我饒得了他”
哼一聲，她又黑着臉看向蘇小南。
“也都怪你們，要不是你們不積極不主動，用得着我老人家親自出馬，惹這禍事嗎”
“額”
蘇小南癟癟嘴，不過一秒，馬上嚴肅的承認了錯誤。
“奶奶說得對，以後我絕對不敢不積極不主動，你放心，從今天起，只要安北城同志有需要，我就會響應他、配合他。如果安北城同志沒有需要，我也要爭取積極及主動地讓他有需要，然後響應他，配合他，力爭早日完成奶奶下達的任務”
“嘶”老太太沒好氣瞪她，“我怎麼被你說得渾身直冒雞皮疙瘩”
“嘿嘿我這不是在振奮幹勁嗎”
“別貧了趕緊喫完，去和城子說一聲，回集訓隊去吧，免得那些人又來說事。”
“哦。”蘇小南明白，不管身在什麼位置，成天被人說，心裏總歸是不舒服的。
可遲疑一下，她還是不免擔心，“我走了就走了，可這件事，需不需要，我寫個檢查什麼的”
一聽她問，老太太又黑了臉，“寫什麼檢查你還有男人呢，還有老太太呢，輪着你來操心”
“那好吧。”
蘇小南期期艾艾的應着，像個受了氣的小媳婦，唏裏呼嚕把碗裏微涼的稀粥喝完，心裏暗爽着可以不用操心這樁糟心事，飛快地向老太太敬個禮，說句奶奶再見，就腳丫子抹油，準備開溜
背後卻傳來老太太的聲音。
“別忘了答應我的事。”
“知道啦”蘇小南抱着門框又伸進來一隻腦袋，朝她揮手，“奶奶，這次我真的走了，你再喚我，回答你的一定是我的靈魂”
“去吧去吧”老太太似乎真心喜歡她，看着她說話時，眼窩窩裏都帶着笑，“集訓完了，趕緊回家喝喜酒”
喝喜酒安蓓蓓與霍天奇
他們不知道，她會覺得老尷尬了嗎
蘇小南心裏嘆着氣，離開了醫療大隊去找安北城。
走在路上的時候，她心裏莫名有一種怪異的感覺自己好像特像一隻剛配個種的動物，就爲了給安家延續後代而存在。
說來也巧，她正尋思這事，迎面就碰到桂倚秋小姐。
她今兒精氣神不錯，穿一身白大褂，溫溫柔柔的樣子，看到蘇小南時，甚至給了她一個禮貌的微笑。
“陸小姐要走了”
“請叫我同志。”蘇小南板着臉，抱着雙臂冷冷掃她，“怎麼，着看你的樣子，是恨不得我趕緊走”
“呵，你怎麼會這樣想”桂倚秋道：“你走不走，跟我又沒什麼關係”
蘇小南可不是一個善茬子，哪怕桂倚秋滿臉堆笑，那眼底的酸氣泡，也逃不過她的眼皮子。
冷笑一聲，她繞着桂倚秋走了一圈，又耷拉着眼皮，懶洋洋地問：“桂醫生今兒有啥喜事吧撿錢了，還是撿到男人了”
桂倚秋捋一下頭髮，脣角掛着笑，“陸同志說話怪怪的，我怎麼聽不懂”
“不懂”蘇小南又打量她一眼，“我老遠就聞到你身上有一股子味兒。”
桂倚秋一愣，擡起袖口嗅了嗅，緊張地問：“有什麼味兒”
蘇小南一本正經放下橫抱的雙臂，嘴角往上一揚，“騷味兒恨不得媚惑首長，穢亂部隊可偏偏吧，又沒有這個本事。”
“你”桂倚秋沒有想到她會說得這麼粗魯混蛋，整張臉都變了道顏色。
可蘇小南根本就不給她辯解或者打臉回來的機會，朝她揮了揮手，就笑眯眯地大步往前走。末了，還丟給她一句話。
“拜我趕時間，急着去媚惑首長呢，就先不和你叨了。有氣你先憋着，下回見了我，再繼續接受教育”
這姑娘，嘴可厲害。
桂倚秋每次都不是她的對手，眼睜睜看着她離開的背影，確實憋一肚子氣。
結果，也只能跺一腳，繼續去上班
蘇小南哼着歌到了安北城的行政樓。
可還沒有上三樓的辦公室，這一次就真聞到味兒了。
山雨欲來風滿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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