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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恩情(第1/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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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桐鄉自從馮裕堂上任以後,再也沒有人敢在街上說起“薛縣丞”三個字,別說是在外面,就是在家裏,“薛縣丞”三個字也像是大家共同的禁忌一般,從未有人敢主動提起這個名字。

    久而久之,似乎有人都忘了,薛縣丞三個字意味着什麼。那意味着走投無路時候的一絲曙光,意味着遭遇不公時候的唯一希望,意味着正義,意味着良心。

    但所有人似乎又沒有忘,像是埋下的屈辱火種,只等有一日有人帶着火星前來,只消一點點,便能熊熊燃燒。

    今日,“薛縣丞”三個字,又悄悄地,在桐鄉四處響了起來,如春風夜草一般蔓延,有人蠢蠢欲動,有人惶惑不安。

    夜裏,青石巷的一間屋子裏,燃起燈火。

    燈火幽微,一屋子的人,或坐或站,面色皆是沮喪。

    葉明煜坐在矮凳上,一拳擂向桌子,憤憤道:“這可太難了!”

    他與姜梨,還有手下的六位弟兄,一大早分成幾路,挨個的去找桐鄉的百姓。五百多戶人家,今日從早到晚,問到的也就幾十戶裏。其實幾十戶也不算少,但願意站出來爲薛懷遠作證的,也只有那個窮秀才莫文軒。這還是莫文軒的瞎眼老孃聽到,嚴厲指責莫文軒,莫文軒才抱着同歸於盡的悲壯心情站出來的。

    葉明煜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去責怪這些百姓忘恩負義?別人也只是想保護自己的家人,與其責怪百姓,倒不如痛罵馮裕堂手段下作。但這些百姓就真的沒有任何責任嗎?如果只要他們稍稍反抗一些,或許薛縣丞便是入獄,也不會顯得這般悲慘。

    人世間總歸有許多無奈的事。

    “沒事的,舅舅。”姜梨微笑,“也不是全無收穫,至少有一人也好,不是麼?只要今日有一人,明日有一日,這樣下去,到五日過後,我們統共能有五人。也是不少了。”

    一名護衛嘟嘟囔囔的道:“五百六十八戶人,站出來的只有五人,這也太心酸了。”

    姜梨仍舊笑着,葉明煜卻覺得,自己這個外甥女一瞬間卻顯得有些憂傷。彷彿從桐鄉的這些人事中,窺見了人心的不可期待似的。葉明煜也跟着傷感起來,很快回神,暗暗地抽了自己一嘴巴子,有心想安慰姜梨幾句,自己又嘴笨,不知如何安慰。感嘆着若是昨夜那位俊美的國公爺在就好了,也許姜梨少女心思,看到心上人便會暫時忘卻眼前的煩惱。

    但姬蘅到底不在。

    葉明煜只好笨拙的扯開話頭:“說起來,今日好幾次,我都感覺到有人在跟着我們。好似還有殺氣,本來等着大戰一場,結果過了一會兒,那感覺又沒有了,真奇怪。”

    “我也是我也是!”屋裏的護衛們七嘴八舌的紛紛附和:“我今日也有這種感覺,還以爲是自己想太多。”

    “莫不是見了鬼,怎麼大夥兒都有這種感覺?”

    “我看是桐鄉的匪寇,本來劫道勒索我們,結果看兄弟們武藝高強,心生忌憚,自己就退去了。”

    “有這個理,我看就是這樣了!”

    “去去去,”葉明煜揮了揮手,道:“你們懂個屁,別什麼功勞都往自己身上攀,誰會劫你們的道?你們看起來很有錢嗎?要劫也是劫老子的。再說了,桐鄉能有劫道的嗎?桐鄉這麼窮,要有劫道的,早就餓死了!”

    屋裏頓時啞口無言,葉明煜轉頭問姜梨:“阿梨,這事兒,是那勞什子國公爺幫的忙吧?”

    葉明煜不曉得姬蘅的名字,還以爲“國公爺”是個官兒,開口閉口稱呼姬蘅都是“國公爺”,姜梨哭笑不得,道:“多半是了。”

    馮裕堂的人馬一夜間少了這樣多,他卻一聲不吭,一點動靜也沒有,自然是姬蘅的手筆。今日他們在桐鄉公開提起薛懷遠的案子,馮裕堂的人也不來阻攔,這自然是不可能的。唯一可能是,馮裕堂的確是派人阻攔了,只是被姬蘅的人攔了下來。

    一碼事歸一碼事,至少在這件事上,姬蘅幫了她,替她省去了許多麻煩,她應當感謝。姜梨莫名的想到,倘若有人和姬蘅結盟,那真是天下最划算的一樁生意了。因姬蘅會最大程度的替盟友掃清不必要的障礙,“閒雜人等”,很多事情就會事半功倍。

    葉明煜聞言,頓時一聲也不吱,想着那男人雖然容貌太盛,但至少還曉得護着姜梨的周全。便是做不得外甥女婿,做個朋友也是好的。

    “明煜舅舅,你們早些休息吧。”姜梨道:“今天你們也累了,晚上養養元氣,明日一早還要繼續呢。”

    葉明煜點頭,今日他們去招人,說的口乾舌燥,跑的遠,也腰痠背痛,是該洗個澡好好休息。便也沒反對姜梨的話,帶着手下們先去休息了。

    姜梨坐回桌前。

    桐兒和白雪本以爲她也要休息了,見狀喫驚的問:“姑娘怎麼不睡?”

    “我還得寫一下冊子,明日分發給舅舅們,寫完了再睡。”姜梨按了按額心,道:“白雪,替我倒杯熱茶來吧。”

    ……

    雪過天晴,第二日是極好的天氣。

    姜梨一大早,就和葉明煜他們分道揚鑣,各自去尋各自的人家。

    她如今也不怕會有馮裕堂的人在背後對她下殺手,反正姬蘅會替她解決。她就放心的將自己的後背暴露給姬蘅了。

    昨日的出行,她拜訪的人家是最多的,葉明煜也沒有她拜訪的人家多,只因爲她識的桐鄉的路,也知道每一戶人家住在什麼地方,節省了不少時間。清晨從青石巷門口過的時候,還看到了第一日在桐鄉見到的春芳嬸子,春芳嬸子挎着她的籃子,站在院子裏,小心翼翼的看着姜梨一行人走遠,囁嚅着嘴脣,似乎想說什麼,但終究沒有說出來。

    姜梨也沒有看她,她的時間太少,沒工夫照顧到每一個人。人與人之間的緣分是要靠緣法,有些事自己努力過了,不成的話是命,也犯不着不甘。

    昨日整整一天,從第一戶人家代雲開始,到最後一戶人家,至少在姜梨這一頭,沒有說服一家人,說不失望是假的,但今日還得繼續。無論是什麼結果,她都必須要去接受。

    遠處,屋門已經能看到了。

    姜梨走到這戶人家面前,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敲開了門。

    這戶人家的丈夫,是個屠夫,人稱張屠夫,生的凶神惡煞,十分可怕,尋常小孩被他看一眼,都會看哭。姜梨只記得薛昭小時候很怕這位張屠夫,總覺得張屠夫手裏的屠刀十分嚇人。但作爲薛芳菲的她,只記得每次從肉鋪經過的時候,這漢子僵硬的扯起嘴角,似乎想對她露出一個柔和的笑,但十分別扭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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