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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芳菲(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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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月,暮春剛過,天氣便急不可待的炙熱起來。

    日頭熱辣辣的照射着燕京大地,街邊小販都躲到樹蔭下,這樣炎熱的天氣,大戶人家的少爺小姐都不耐煩出門苦曬,唯有做苦力的長工窮人,挑着在井水裏浸泡的冰涼的米酒,不辭勞苦的穿梭於各大賭坊茶苑,指望渴累了的人花五個銅板買上一碗,便能多買一袋米,多熬兩鍋粥,多扛三日的活路。

    城東轉角彎,有這麼一處嶄新的宅子,牌匾掛的極高,最中間上書“狀元及第”四字,金燦燦的——這是洪孝帝賜給新科狀元的府邸和御賜牌匾,代表着極高的榮耀。讀書人倘若得上這麼一塊,就該舉家泣涕告慰祖先了。

    嶄新的宅子,御賜的牌匾,庭院中穿梭的下人來往匆匆,只是外頭炎炎夏日,宅子裏卻冷嗖嗖的。許是屋裏搬了消暑的冰塊,然而越是往院子裏靠牆的一邊走,就越是發冷。

    靠牆的最後一間房,門外正坐着三人。兩個穿粉色薄衫裙的年輕丫鬟,還有一個身材圓胖的中年婆子,三人面前的凳子上擺着一疊紅皮瓜子兒,一壺酸梅湯,一邊喫着一邊閒話,竟比主子還要自在。

    最左邊的丫鬟回頭看了一眼窗戶,道:“天熱,這屋裏的藥味也散不出去,難受死了,真不知什麼時候是個頭。”

    “小蹄子,背後議論主子,”年長些的婆子警告道:“當心主子扒你的皮。”

    粉衣丫鬟不以爲然:“怎麼會?老爺已經三個月都沒來夫人院子裏了。”說着又壓低了聲音,“那事情鬧得那樣大,咱們老爺算是有情有義,若是換了別人……”她又撇了撇嘴,“要我說,就當自己了結,好歹也全了名聲,這樣賴活着,還不是拖累了別人。”

    那婆子還要說話,另一個丫鬟也道:“其實夫人也挺可憐,生的那樣美,才學又好,性子寬和,誰知道會遇上這種事……”

    她們三人的聲音雖然壓低了,奈何夏日的午後太寂靜,隔得又不遠,便是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傳到了屋中里人的耳中。

    塌上,薛芳菲仰躺着,眼角淚痕半乾。一張臉因爲近來消瘦,不僅沒有憔悴失色,反而越發病容楚楚,有種動魄驚心的清豔。

    她的容顏向來是美的,否則也不會當得起燕京第一美人的名號。她出嫁那日,燕京有無聊的公子哥令乞兒衝撞花轎,蓋頭遺落,嬌顏如花,教街道兩邊的人看直了眼。那時候她的父親,襄陽桐鄉的縣丞薛懷遠在她遠嫁京城之前,還憂心忡忡道:“阿狸長得太好了,沈玉容怕是護不住你。”

    沈玉容是她的丈夫。

    沈玉容沒中狀元之前,只是一個窮秀才。沈玉容家住燕京,外祖母曹老夫人生活在襄陽。四年前,曹老夫人病逝,沈玉容及母回襄陽奔喪,和薛芳菲得以認識。

    桐鄉只是個襄陽城的小縣,薛懷遠是個小吏,薛芳菲母親在生薛芳菲弟弟薛昭的時候難產去世。薛母死後,薛懷遠沒有再娶,家中人口簡單,只有薛芳菲姐弟和父親相依爲命。

    薛芳菲也到了要出嫁的年紀,她容貌生的太好,遠近公子哥兒高門大戶都來提親,甚至還有薛懷遠的上司想要納薛芳菲爲填房。薛懷遠自然不肯,自小喪母,讓薛懷遠格外疼愛女兒,加之薛芳菲乖巧聰慧,薛懷遠從小便不曾短了薛芳菲喫喝,但凡力所能及,都要薛芳菲用最好的。是以雖然薛家只是小吏家府,薛芳菲卻出落得比大家閨秀還要金貴。

    這樣如珠如寶捧在掌心裏長大的女兒,薛懷遠爲她的親事發了愁。高門大戶固然錦衣玉食,無奈身不由己,薛懷遠看上了沈玉容。

    沈玉容雖是白身,卻纔華橫溢,一表人才,出人頭地是遲早的事。只是這樣一來,薛芳菲便不得不跟隨沈玉容遠嫁燕京。還有一點,薛芳菲長得太美,桐鄉這頭有薛懷遠護着,燕京的王孫貴族多不勝數,倘若生出歹意,沈玉容未必能護得住她。

    不過最後薛芳菲還是嫁給了沈玉容,因她喜歡。

    嫁給沈玉容,來到燕京,雖然她的婆母行事刻薄,也有許多委屈,不過沈玉容對她體貼備至,於是那些不滿,也就煙消雲散了。

    去年開春,沈玉容高中狀元,策馬遊街,皇帝親賜府邸牌匾,不久後被點任中書舍郎。九月,薛芳菲也懷了身孕,適逢沈母誕辰,雙喜臨門,沈家宴請賓客,邀請燕京貴人。

    那一日是薛芳菲的噩夢。

    她其實也不知是怎麼回事,只是在席上喝了一點梅子酒,便覺得睏乏,迷迷糊糊被丫鬟攙回房中休息……等她被尖叫聲驚醒的時候,便見屋裏多了一個陌生的男人,而她自己衣衫不整,婆母和一衆女眷都在門口,譏諷厭惡或是幸災樂禍的看着她。

    她本該無地自容的,她也的確那麼做了,可任憑她怎麼解釋,新科狀元髮妻當着滿屋賓客偷人的事還是傳了出去。

    她該被休棄然後攆出府,可沈玉容偏偏沒有。她因憂思過重小產,躺在牀上的時候,卻聽聞薛昭因爲此事趕到燕京,還未到沈府便在夜裏遇着強盜,被殺棄屍河中。

    她聞此噩耗,不敢將此消息傳回桐鄉,強撐着一口氣見了薛昭最後一面,替他辦好後事,便病倒了,而後三個月,整整三個月,沈玉容沒有來見她一面。

    她在病榻上胡思亂想着,沈玉容是心裏有了隔閡,不肯見他,或是故意冷遇她發泄怒氣?可躺的越久,加之僕從嘴裏零零碎碎隻言片語,她便也想通了一些事,真相永遠更加不堪入目。

    薛芳菲努力從塌上坐起來,牀邊擺着的一碗藥已經涼了,只散發出苦澀的香氣。她探過半個身子,將藥碗裏的藥倒入案前的一盆海棠裏,海棠已經枯萎了,只剩下伶仃的枝幹。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

    薛芳菲擡起頭,映入眼簾的是一襲織金的衣角。

    年輕女子衣裝華貴,眉毛微微上挑,帶出幾分驕矜。目光落在薛芳菲手裏的藥碗上,面上浮起一個恍然的神情,笑道:“原來如此。”

    薛芳菲平靜的放下碗,看着來人進了屋,兩個身材粗壯的僕婦將門掩上,外頭閒談的丫鬟僕婦不知什麼時候已經不見了,只有寂靜空氣裏傳來的陣陣蟬鳴,焦躁的彷彿將要有什麼事要發生。

    薛芳菲道:“永寧公主。”

    永寧公主笑了笑,她一笑,髮簪上一顆拇指大的南海珠便跟着晃了晃,瑩潤的光澤幾乎要晃花了人眼。

    南海一顆珠,良田頃萬畝。皇親國戚永遠用着最好的東西,他們錦衣玉食,不食人間疾苦,擁有旁人終其一生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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