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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四十八章 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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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黨爭就像鬥地主,沒有人會一開始就使出王炸。

    常規的打法是先走單,等到手中的牌所剩無幾時,一炸定輸贏。

    唐家僱兇殺人,刺殺楚國使團一事,就是唐寧手中的王炸。

    唐家當年其實是想刺殺他的,瀾瀾只是遭了無妄之災,但官府可不會管這麼多,三年之前,這件案子就已經定性爲刺殺楚國使團,破壞兩國和平。

    刺殺友國使團的罪名,以前的唐家,或許可以以傷筋動骨的代價,硬抗下來,但今時不同往日,這個罪名,足以顛覆現在的唐家。

    唐寧在書房看書,晴兒小跑進來,告知他武烈侯來訪。

    唐寧讓晴兒沏了最好的茶,武烈侯坐下之後,笑呵呵的問道:“要開始了?”

    唐寧點了點頭,說道:“也該開始了。”

    武烈侯摩挲着手掌,問道:“需不需要我幫忙?”

    其實使臣遇刺的案子只是其中之一,武烈侯之子韓衝的死,也可以順藤摸瓜找上唐家。

    但使臣遇刺一案的籌碼已經足夠了,若是再加上韓衝的案子,唐家無疑會更加難以翻身,可武烈侯自己,也會因爲唐璟一案,不得善終。

    唐寧笑了笑,說道:“不用,侯爺看着就好。”

    “那老夫就看着了。”武烈侯沒有喝茶,站起身,一瘸一拐的走出去,笑着說道:“老夫的腿腳雖然不利索,眼睛卻還看得清楚……”

    ……

    武烈侯走出唐家,另一個唐家,一片陰雲籠罩。

    唐昭看着唐琦,搖頭道:“韓伯被抓了,我親眼看到他被送到刑部衙門的。”

    唐琦眼皮狂跳,強自鎮定道:“韓管家不會承認的,刑部證據不足,不可能僅憑他斷了一隻胳膊,就認定他就是刺殺使團的兇手。”

    “沒用的。”唐昭搖了搖頭,說道:“刑部曾經出過幾本書,《洗冤集錄》中以此案爲例子,用來強調了存留證據的重要性,當年刺殺使臣兇手的那條手臂,被巧匠用泥塑重做了一條,只要拿出來對比一下,就知道是不是韓伯的,《案情調研》,《我做刑部尚書那些年》裏,也對此案進行了詳細描述……”

    他說完便詫異的看着唐琦,問道:“爹你書房裏面的那些書,你自己都沒有看過嗎?”

    書房裏那些書是下人買來裝樣子的,他連翻都沒翻過,唐琦心中慍怒,低聲道:“沒有……”

    唐昭低聲嘀咕一句:“那你還逼我看……”

    唐琦橫眉道:“你說什麼?”

    唐昭立刻道:“我說,唐寧已經把我們唐家逼到這種程度了,再不想辦法,唐家就完了。”

    唐琦深吸口氣,臉上浮現出一絲厲色,說道:“韓伯不能留了。”

    唐昭看了他一眼,說道:“他死了也沒用,刑部有物證在,就算他死了,照樣能看出來那條手臂就是他的,他活着還能轉移焦點,他要是死了,就全憑刑部說了……”

    唐淮從外面走進來,看着他,說道:“那你說,唐家現在應該怎麼辦?”

    唐昭想了想,說道:“必須找人給韓伯傳個話啊……”

    “進刑部傳話何其容易?”唐琦看了他一眼,問道:“你以爲唐家還是三年前的唐家嗎?”

    唐家權勢巔峯之時,三省六部哪一部沒有擁簇者,別說傳句話,就算是讓刑部放人也只是一句話的事情,到如今,竟是連傳句話的事情都做不到了。

    “唉……”唐昭嘆了口氣,看着兩人,說道:“看看吧,好好的唐家,被你們弄成什麼樣子了……”

    “閉嘴!”唐琦瞪了他一眼,說道:“說重點。”

    “閻王易見,小鬼難纏……”唐昭看着他,說道:“傳句話而已,又不是做什麼難事,何必要去找閻王,小鬼難道沒有嘴嗎?”

    ……

    京師北區。

    京師乃是陳國的首都,繁華富庶,陳國一大半的達官貴人匯聚於此,但再光鮮的事物,也有陰暗的一面。

    在京師,官員權貴大都居住在東南,富商巨賈一般在西區聚集,京師北區,居住的都是一些地位較爲低賤的人。

    這裏暗娼遍地,盜賊橫生,稍微有些身份地位的人,都不願意在這裏出現。

    肖貴是刑部的一名獄卒。

    他在刑部做事,刑部乃是六部之一,掌管律法,刑獄,百姓官員聞之膽寒,但也並不是所有在刑部當差的人,都是體面光鮮的。

    肖貴的父親是獄卒,爺爺是獄卒,太爺爺也是獄卒,如果沒有意外,他剛剛出生,才滿月的兒子,以後也是獄卒。

    刑部之中,尚書大人是朝中巨頭,侍郎郎中也都拿國家俸祿,就連捕快們的月俸都不低。

    唯獨獄卒,作爲刑部身份最爲低微的差人,做的是最苦最累的差事,拿的也是最少的例錢。

    刑部天牢不同於其他地方的大牢,能關在這裏的,進來之前都不是等閒之輩,即便是因爲犯事進來了,獄卒們也要小心的對待。

    肖貴剛剛爲刑部天牢裏的犯人倒完了淨桶,拖着疲憊的身體走在街上,心中想着,等到明天刑部發了錢,要給妻子買一些喜歡的糕點,老孃停了半個月的藥也該續上了,買完了這些之後,應該還能剩下幾十文,得存起來,萬一家中有個什麼急事,到時候也好應對。

    他低頭想着這些事情,冷不防撞到一人,擡起頭時,見對方衣着華貴,氣質不凡,心中一驚,急忙道:“公子,對不起,真對不起……”

    “撞了本公子,一句對不起的就行了嗎?”年輕公子有着京師紈絝的一貫嘴臉,不屑的看了肖貴一眼,指着街邊的一條小巷,對身後的幾名隨從揮了揮手,說道:“把他帶到那邊的巷子裏,本公子今天要好好教訓他!”

    肖貴面色大變,慌張道:“公子,小的不是故意的……”

    只是那貴公子哪會聽他的話,肖貴剛剛開口,就被兩名隨從架着,向那暗巷走去。

    “公子,不要啊……”

    “快住手,你們快住手!”

    “來人啊,救命啊……”

    ……

    眼看着那人被這位貴公子的隨從拖到巷子裏,街上的衆人看了一眼,便紛紛離開。

    出門能帶這麼多隨從的,都是他們惹不起的人,只能怪那個可憐人自己不小心了。

    暗巷之內,肖貴跪在地上,慟哭道:“公子饒了我吧,小人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歲小兒……”

    貴公子看了他一眼,說道:“別裝了,你老母今年五十剛過,兒子也才滿月,哪裏來的八十老母,三歲小兒……”

    想不到這位貴公子居然這麼清楚他的家中情況,肖貴怔了怔,哭聲也隨即止住。

    貴公子看着他,說道:“有件事情要你幫忙。”

    眼前之人明顯身份不一般,哪有什麼事情需要他一個小小的獄卒幫忙,就算是真有,怕也是什麼不得了的大事,肖貴面色發白,磕頭如搗蒜,說道:“公子,小人上有老下有小,求求您高擡貴手,求求……”

    砰!

    眼前忽然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音,肖貴擡起頭,看到眼前多了一錠銀子。

    這銀錠很大,是肖貴見過的最大的銀錠,也是陳國規制的五十兩錠。

    作爲獄卒,他要不喫不喝十年,才能攢足這五十兩銀子。

    肖貴擡起頭,問道:“求求公子告訴小人------需要小人做什麼?”

    貴公子笑了笑,說道:“沒什麼大事,就是想要你幫忙帶句話。”

    給刑部天牢裏面的犯官帶話,並不是一件容易事,需要冒很大的風險,想到他還未滿月的兒子,肖貴臉上露出猶豫之色。

    砰。

    又是一錠銀子扔在地上,和剛纔一模一樣的大小。

    肖貴撿起兩枚銀錠,將之揣到懷裏,從地上爬起來,問道:“公子需要小人帶什麼話?帶給誰?什麼時候?”

    年輕公子道:“刑部天牢,一個只有一條手臂的人,越快越好。”

    肖貴擡起頭,說道:“小人有印象,昨天刑部好像是抓了一個斷臂的人……”

    年輕公子看着他,說道:“我接下來說的話,你聽好了……”

    ……

    片刻後,年輕公子看着他,問道:“都記住了?”

    肖貴點了點頭,說道:“都記住了。”

    “那就好。”年輕公子最後看了他一眼,說道:“我走了……”

    “公子留步。”肖貴及時叫住他,說道:“公子就這麼走了,外面的人可能會懷疑……”

    貴公子看着他,問道:“你的意思是……”

    “煩請公子揍我一頓。”肖貴指了指自己的臉,咧嘴一笑,說道:“朝這裏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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