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不管你到底是純良，還是奸猾，進了這東廠，到時候也由不得你了！”
陶英的眼皮垂落，不再去思考楊凡的事情，轉而開始思考楊凡帶來的這份情報。
蕭淑妃，王皇后，華嚴寺，三日後還願。
短短的一份情報裏面，擁有足夠明確的時間，地點和人物，然而，透出來的深意卻讓人覺得分外沉重。
他不禁想到陳王府內的見聞，他假裝離開後，又暗中潛回見到的那一幕，至今讓他難以忘懷。
裝扮成陳妃的侍女，接受酷刑的慘叫，血水流淌中，站在鮮血中狂笑的十三皇子，讓陶英的心都蒙上了一層厚重的陰影。
“希望，那天不會真的發生什麼吧。”
陶英站在殿外，看着頭頂上的天穹，本來清晨還旭日初昇，霞光萬道，現在卻依然是彤雲萬里，似乎風雨欲來。
而這一邊，楊凡則是跟着陶英手底下的小太監去登記造冊。
“這位公公，不知道怎麼稱呼？”
楊凡笑容可掬的問道。
“咱家姓孫。”
“原來是孫公公。”
小太監看了他一眼，說道：“以後你我就都是陶執事手下的同僚了，無需這般客套，你可以叫我小……”
小孫子？
楊凡忍不住嘴角抽搐，卻是沒好意思叫出來。
“……榮子。”
孫榮說道，“我本名叫孫榮。”
“原來如此，小榮子，以後就多勞煩了。”
楊凡心底乾笑兩聲，開始打聽起了關於東廠的一些事情，雖然在外面聽過一些，可真實情況卻不甚瞭解。
還好孫榮頗爲健談，在楊凡的刻意引導下，很快就說出了不少信息，也讓楊凡對於東廠有了更深層次的瞭解。
這一世的大明東廠，權柄和規模遠比他上輩子的那個大明恐怖，作爲軍事特務組織，其權柄早已包括但不限於監察百官，緝捕臣民，刑獄審問，甚至漸漸插手到了吏治政事方面，以及充任軍事監軍等。
他們猶如大明王朝籠罩下的黑色恐怖陰影，甚至民間對他們的描述比對錦衣衛那一副“繡春刀，飛魚服”的形象更加駭人。
他們暗地裏對東廠有一個形象的描述——九首相柳！相柳者，蛇身九頭，食人無數，所到之處，盡成澤國。
九首，代表其權柄和職能無比繁多，幾乎沒有它插手不了的地方，而食人無數，自然是指被它荼毒的臣民。
其所到之處，何止會變成澤國，那幾乎是徹底被黑色恐怖陰影籠罩，不達目的前，絕不收刀！
在孫榮小太監的帶領下，又有陶執事的許可，楊凡加入東廠的事情毫無波折，很快就錄入了名冊，並且領到了一應之物。
一塊右下角刻上了楊凡的名字的廠役腰牌，兩套東廠廠役服飾和鞋靴，另外還有一瓶八顆氣血丹和二十兩銀子。
“竟然這麼多的錢！”
楊凡頗爲驚喜，這讓他本來空蕩蕩的錢袋子裏瞬間變得寬裕了不少，要知道，他纔剛剛加入啊！
這東廠的活計未免太有錢途了！
這若是悄悄找幾個同僚下手，自己豈不是很快就能夠脫貧了！
楊凡下意識的瞄了一眼身邊的孫榮。
瞧對方那一副稍微比普通人壯實的體魄，或許是完成了一次換血？
應該能夠輕鬆得手吧！
孫榮感覺到了楊凡的注視，卻誤會了他的意思，以爲楊凡在擔心什麼，笑着解釋道：“放心吧，這些東西都是陛下所賜，我等爲陛下盡忠，陛下自然不會忘記我等的貢獻，些許丹藥和錢財罷了，你大可放心收起來。”
“哦，既然這樣，我就放心了。”
楊凡乾咳兩聲，順勢把丹藥和銀子收起來，兩身衣服和腰牌則是暫時放進包袱裏，背在了身後。
登記造冊完畢，又領取了物品，孫榮一邊走，一邊和楊凡說道：“現在你依舊直屬於陶執事，暫時並未劃歸到某一位檔頭手下，今後若是有行動，我會直接通知你。”
一般加入東廠後，基本都是全職，極少數纔會兼領其他宮的差事，一是爲了避嫌，二來便於管理。
當然，也有些類似楊凡這種，被授予特定的任務，擁有很大的自由度。
算是變相的臨時工了。
“明白。”
楊凡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知道在陶英心裏八成只是把他當個長青宮的眼線，不過，能混到東廠的這層皮子，卻已經賺了。
畢竟按照東廠的層級劃分，從低到高分別爲廠役，檔頭，執事，刑官，廠督。
這麼算下來，他距離九千歲的目標，可不就是近了一大截嗎？
當然，這也只是暫時想想。
每提升一個級別，恐怕都絕非易事，不知道要經過多少險阻和牽扯，不過楊凡不會放棄，起碼他要先把東廠的身份保住，千萬別被陶英那老太監給來個卸磨殺驢了纔行。
“我都進來了，還想讓我退出去？呵呵。”
楊凡心中哂笑。
那是不可能的！
你不要癡心妄想！
兩人回到殿裏，再次見到了陶英。
由於正式有了上下層級和隸屬關係，楊凡表現的更加拘謹，這讓陶英比較滿意：“華嚴寺的事情，咱家會派人跟進，你隨時彙報最新消息，若是得到更有價值的消息，咱家必然不吝惜封賞。”
“是，陶執事。”
“你去吧。”
陶英安排好了楊凡的事情，也匆匆離開，前去核查楊凡這個消息的真實性。
這種事情還是比較好覈查的，畢竟嬪妃出宮都是有規矩的，從申請到批准，再到具體時日，車馬隨行人員，大大小小的事情根本難以掩蓋。
時間緩緩流走。
楊凡踱着步子從外面走進長青宮，這一刻的他躊躇滿志，頗有一種成名歸來的感覺。
然而，他的身後卻傳來了一個陰森森的聲音。
“小凡子，這麼大早上，你去哪裏了？”
李公公！
楊凡的目光裏閃過一絲異色，暗罵這個老太監，走路都沒有聲音的嗎？嚇了他一跳！
“見過李公公！”
他轉過身，露出一臉微笑。
李公公審視的看着楊凡，眼神微冷，聲音也讓楊凡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覺：“你還沒回答咱家的問題。”
楊凡收斂笑容，說道：“回稟李公公，中秋宴後發生的事情，東廠那邊還有些疑問，是以派人通知我過去回話。”
“東廠？”
李公公的瞳孔收縮。
作爲積年的老太監，他自然知道那個地方的恐怖，哪怕當年他風頭無兩的時候，也不敢和那邊的人對着幹。
“沒錯。”
楊凡點頭。
“都問你什麼了？”李公公下意識問了一句，隨即又快速的擺了擺手，說道，“算了，不需要和咱家說了。”
或許是意識到自己表現出來的軟弱，李公公的臉色又陰沉了一些，陰森的說道：“對了，小凡子你最近又去萬牲園了嗎？”
“去了，那邊的猛虎很可愛，我非常喜歡去那裏。”
楊凡笑了笑，露出了和藹親切的笑容，略顯苦惱的說道，“不過，這幾天東廠那邊每天都要讓我過去回答一些問題，可我擔心這樣會耽誤萬牲園那邊的事情。不如李公公您看看，能不能幫我回絕了東廠那邊的要求，我好專心去喂老虎？”
說完，他眨着明亮的眼睛看着李公公，滿臉純良和善。
“……”
李公公聞言，臉上的陰沉表情立時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