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封閉的空間,將情緒擠壓得密不透風,難以找到一個合適的抒發口。
甚至,鄭書意不知道如何回答時宴。
時宴不說話,就這樣看着鄭書意。
明明有所行動的是他,可是執意要等一個回答的也是他。
她的沉默在時宴的注視下越發難以維持。
雖然擁有絕對的安靜,連呼吸聲都抽離在外,但鄭書意耳裏的心跳聲,卻一點點放大,“砰砰砰”得響,一次比一次大。
那裏似乎跳得快無法供血,連氧氣也開始不夠,整個人開始失重。
鄭書意喉嚨癢了一下。
想伸手摁住胸口,讓它別再跳動,好給她一個理智的思維,去回答時宴的問題。
可一切都沒在她的掌握之中。
她甚至開始神志不清地想,時宴會不會聽見她那震耳欲聾的心跳聲。
在無盡的沉默對視中,電梯突然響了一下。
鄭書意沒聽見,也沒注意到失重感已消失。
直到電梯門打開,兩個金髮碧眼的外國人站在外面,看見這一幕,愣了一下,隨即說道:“hello?excuseme?”
意識倏然回神,鄭書意餘光瞥見來人,瞬間抽回了自己的手,立刻邁腿走出去。
手上還有時宴的餘溫,垂在裙邊亦縈繞着一股灼熱感,像溫火的炙烤,一點點蔓延到全身。
時宴就跟在她身後,腳步不緊不慢。
前面的女人走得很快,垂着腦袋,一言不發。
幾秒後,時宴站住不動了,甚至就那麼抱着雙臂看她要怎麼辦。
“鄭書意,你不知道你房間在哪裏?”
連方向都能走錯。
果然,鄭書意一頓,又掉頭朝他走來。
依然是那樣埋着頭的樣子,而且看那架勢,似乎好像當眼前的人不存在似的。
直到幾乎要擦肩而過了,她還是那副樣子。
時宴平靜地看着她“目中無人”地越過自己,終於不耐煩地伸手拉住她。
“你到底在幹什麼?”
兩人一個朝北,一個朝南,錯肩站着。
“我在想事情。”
鄭書意看着面前走廊盡頭大開的窗戶,面無表情地說。
時宴:“嗯?”
鄭書意眼珠子轉了轉,然後慢吞吞地退到時宴面前。
“我在想,你剛剛是親了我嗎?”
時宴:“……”
他擡了擡眉梢。
鄭書意:“我不是在做夢?太不真實了!”
時宴:“……”
鄭書意墊腳,“你再來一下?”
“……”
一陣穿堂風迎面而來,很涼,也有一些暫時醒酒的作用。
果然。
這個作天作地還作詩的女人不能用正常的邏輯去探究她到底在想什麼。
鄭書意見他不說話,開始變本加厲,扯住他的袖子晃。
“我剛剛沒感覺到,再來一次?”
“考試都有補考的機會呢。”
“我申請補考。”
片刻後,時宴拎住她的袖子,扯開,然後摁住她的肩膀,迫使她左轉。
“回去睡覺。”
人被推到門前,房卡也被他直接從她外套包裏掏出來,刷卡開門,一系列動作一氣呵成,鄭書意連掙扎的機會都沒有。
也不是完全沒有。
時宴要從外面關門的時候,鄭書意扒拉住門,歪着頭,可憐巴巴地仰着臉,“真的不再來一次嗎?我真的什麼都沒感覺到。”
時宴沒什麼表情,把她的手指一根根掰開,然後毫不猶豫地關上門。
“啪嗒”一聲,清脆的鎖釦。
門裏門外,氣氛都驟變。
鄭書意全身力氣散盡,臉上的表情都消失,要背靠着門才能以支撐自己站立,目光無神地看着對面的牆壁。
門外,時宴盯着這扇門,許久才離去。
這一晚,鄭書意在酒店浴缸裏泡了很久,試圖把心裏的慌張全都稀釋掉。
不能慌,這個時候要是慌了,一切就都脫軌了。
明明她才該是主導這一切的人。
怎麼感覺,她邊被動了呢……
直到水涼了,鄭書意才緩緩起身,披着浴巾走出來,落下一地逶迤的水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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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倫徹論壇第一天上午有兩場會議,分別是九點至十點的“源於股市的金融風險傳染”與十點半至十一點半的“產業合作新願景。”
早上,鄭書意的鬧鐘和酒店的叫醒服務同時響起。
她撐着牀坐起來,頭有些疼,走到浴室看了一眼自己的臉。
果然不出她預料,黑眼圈重得像熊貓。
幸好她本次出行帶上了全套的化妝品。
只是到底她還是比約定的時間晚出來了幾分鐘。
時宴站在她房間門口,看了眼腕錶,無奈地敲了敲門。
這一點無奈,倒不是因爲鄭書意遲了一會兒,而是他隱隱覺得,找這個架勢下去,指不定鄭書意這兩天又要搞什麼新花樣出來。
鄭家書意別的本事沒有,在花式作這一點上,絕對不是一般人能招架的。
裏面的人沒回應,時宴只好給她打電話。
但是剛剛撥通,門就開了。
眼前的人穿着白色襯衫,米色鉛筆裙,手裏拿着外套,頭髮別在耳後,打理得一絲不苟。
妝容得體,神色自然。
想起她昨晚那副“索吻”的樣子,時宴還有些不習慣。
甚至感覺她又在憋什麼大招。
然而直到兩人少了車,鄭書意也安安分分的,規矩地坐在一旁,端莊地像是教科書一般的女主播。
說是正常,也哪兒哪兒都透露着不正常。
“喫過早飯了嗎?”
時宴問。
鄭書意點頭:“喫過了,你呢?”
時宴看了她一眼,“嗯。”
她笑了笑,繼續平視前方。
然後悄悄給自己做心理建設:
嗯,就這樣穩住,我可以,我纔是主導者。
汽車平穩地朝會場開去。
幾分鐘後,鄭書意的手機震動了一下,有人在羣裏艾特她。
這個羣叫做“江城金融記者圈”,不是工作羣,而是一些同行私底下拉的,目的是爲了促進圈子裏的交流互助。
裏面有鄭書意這樣的雜誌記者,也有電視臺記者和新媒體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