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琪二十二歲那年的七月,搶到回國的特價機票支付成功後,兜比臉乾淨。
房子退了,所有衣服全部帶回去。
家裏欠三千多萬,父親的身體不知道能不能挺過去,在以後很長的一段時間裏,也許十年,也許更久,她沒錢再買那麼貴的衣服。
進入職場,這些衣服還能撐撐門面。
以前買的包和首飾能賣的都轉手賣掉,湊齊了父親的醫藥費。
身上所剩無幾,回國後租房子的錢都成問題。
回國的前一天,她又去了遠維資本。
可能是閒得無聊。
也可能執念作祟,總想最後再確認一下,蔣盛和有沒有回她郵件。
離職時工作郵箱已經被收回,只能到遠維資本內網試一試,能不能再打開。
公司的郵箱有專門的管理員,是一位混血年輕小夥。
“我想看看客戶有沒有回覆我。”她沒說是在等蔣盛和的回覆。
“你的工作不是已經交接給其他人?”
她說:“有始有終,想知道自己的不足在哪。”
他不理解她的腦回路,在他眼裏,她過於偏執。
不理解歸不理解,他還是替她登錄了郵箱,並稱這是最後一次,因爲不合公司的規定。
也不會再有下次,她明天就離開這裏。
打開郵箱,蔣盛和依舊沒有回覆。
這回徹底死心。
在電梯間等電梯,遇到外出回來的蔣司尋,他很意外在公司還能見到她。
“什麼時候的機票?”
“明天一早。”
蔣司尋點點頭,說了幾句道別的話。
第二天,她在候機大廳正迷茫自己的未來,卡里到賬一筆錢,她在遠維資本七月份二十天的工資,提前發給她。
蔣司尋肯定誤以爲她昨天去公司是因爲手頭緊,到財務看看能不能提前把工資結了。
她拿出手機,想解釋兩句又覺得沒必要,因爲她是真的缺錢。
這筆錢解了燃眉之急。
回到北京,每天在醫院、合租房與公司間來回奔波。
父親第一次手術那幾天,沒過危險期,她連着幾夜沒怎麼闔眼。
週一去上班,在地鐵上睡着,坐過了站,遲到十幾分鍾,那個月的全勤獎沒了,她難受自責了好幾天。
那筆錢對於當時的她來說,省着用足夠一個月生活費。
生活被現實壓得喘不過氣。
漸漸忘記自己還有過夢想。
也很少再想起蔣盛和到底有沒有回她郵件。
“洛總?”池心敲門。
洛琪的思緒被拉回,“進。”
她合上那本一百多頁的項目方案,今天不忙又拿出來看了一遍。
池心進來,彙報過工作,她站在桌邊沒走。
洛琪擡頭,“還有什麼事?”
“聽說常楚新來遠維了,直接去了四十二樓,不知道是什麼事。”
常楚新是遠維醫療的總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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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琪二十三歲那年的九月,洛致丘需要做第二次手術。
彼時,她已經是蔣月如的助理。
蔣盛和還在遠維資本,九月底從國外回來一趟。
姑媽問他:“不來我辦公室?”
“不過去了。”在回答之前,他糾結很久。
“我直接回家,晚上陪您喫飯。”於是從機場直接回姑媽家別墅,還特意繞路經過遠維大廈。
洛致丘第二次手術的風險很大。
他回來找許伯伯,讓許伯伯幫忙聯繫了神外最權威的醫生。
姑媽從公司回來,問他怎麼突然回國。
“給洛致丘安排了醫生,到時就說您幫忙找的關係。”
姑媽欲言又止,最後道:“行,沒問題。”
好幾次想問姑媽,洛琪這一年過得怎麼樣,又開不了口。
直到喫完飯,沒忍住,“她還好嗎?”
餐廳沉默一瞬。
姑媽:“不知道算不算好。洛致丘去年第一次手術傷了元氣,還沒怎麼恢復好,又得手術,聽洛琪的意思,能不能撐過去看運氣。裴時霄因爲她,放棄了在國外的工作,回國創業,和家裏鬧翻,裴時霄父母怎麼都不同意他們在一起。”
又是沉默。
“但他們倆感情挺好。”
姑媽把知道的一切都告訴他。
他點點頭,半晌才說:“那就好。”
洛致丘手術那天,他去了醫院,沒出現在家屬等候區,一直在主任辦公室等着。
從上午九點等到下午四點半。
隔天,他回曼哈頓,遠維資本有棘手的事需要他處理。
臨走時他拜託姑媽:“儘量別讓她喝酒。”
那時洛琪才當姑媽的助理不到兩週,姑媽不瞭解洛琪,她和許伯伯一樣,對他的行爲匪夷所思。
姑媽恨鐵不成:“她不是你女朋友。”
他無言反駁。
“就當上輩子是。這輩子她還沒認出我。”
姑媽:“……”
無奈又好笑,像聽到了天大的笑話。
“你...你說你...我真是...”
姑媽被他氣得半天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姑媽,洛琪跟您一樣,不管遇到什麼事都不抱怨,也跟您一樣堅韌,相處時間久了您就知道她是什麼樣的人。”
姑媽還是笑,儼然不信他說的話。
“你是情人眼裏出西施,看她什麼都好。”
他沒爭辯,“過兩年您就會收回這句話。”
姑媽:“還過兩年,你能再堅持喜歡洛琪一年,那也得給你頒發個長情獎。”
兩年後,他回國接管遠維集團。
“蔣總?”伴隨着兩聲叩門聲。
蔣盛和回神,關掉曾經發給洛琪的郵件,“進。”
小姜推門進來,“常總已經在會客室。”
常楚新從蘇城趕來,和老闆約好三點鐘,提前了二十分鐘過來。
蔣盛和頷首,表示知道。
常楚新這一年被洛琪折騰得不輕,她一句話要調整市場定位,蔣盛和眼都沒眨就同意了,直接通知他們砍掉遠維醫療的中低端市場。
問就是,爲了集團長遠競爭力。
集團領導一句話,他們遠維醫療所有人忙斷腿。
一年下來,合約糾紛不斷,官司打了三場,他被搞得心力交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