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是晚上7點。
宋小蔓朝唐赫這邊走來,她故意說道,“剛纔老太太好像跟一棵樹說話,筆直筆直,你怎麼就不能有點表情?”
唐赫朝她看了一眼,反問,“說什麼?”
宋小蔓訓一句,“好歹是你奶奶。”
唐赫沒接她的話,反而說了句,“我餓了。”
宋小蔓眼睛微睜,amy和一羣助理難道還能餓得着他大領導,估計是他太難伺養,“我那還有兩個叉燒包,家裏廚房做的,挺好喫的,就是有些涼了。”
宋小蔓把她兩個叉燒包貢獻出來,指使着唐赫,“去那邊,護士站隔壁,有微波爐,加熱一分鐘就可以吃了。”
唐赫洗了手,還真的拿着兩個大包過去了,幾個護士小姐姐驚訝看着他,臉頰紅了,唐赫真人比電視裏還要好看,加熱包子的粗活,實在不適合。
宋小蔓去買了兩杯熱咖啡,招呼着唐赫過來她這邊,“給你一杯,包子給我一個。”她說地理所當然。
唐赫在那微波爐上方找了一次性的食品手套,拿着個包子,一小口喫着,動作模樣倒是矜貴優雅,跟宋小蔓那虎狼的喫相完全不同。
“我一天沒喫東西。”唐赫這麼個大男人,一個包子怎麼耐飽。
“誰讓你不喫啊,amy肯定有問你要不要訂午飯。”
宋小蔓眼饞他手上的叉饒包,就這麼被唐赫幾口喫完,第二個也沒給她。
“喫吧,喫吧,你現在是大功臣,多喫點也應該,”宋小蔓喝着自己那杯咖啡,卻聽唐赫說他的咖啡太燙,他渴了,幫他攪拌吹涼些,“你這人真的麻煩。”她嫌棄一句。
管家原本聽說唐赫餓了,特意到外面餐廳訂了些晚飯上來,卻見醫院走廊的並排的椅子上,唐赫和宋小蔓兩人低低交談,宋小蔓原先想要搶包子,唐赫難得很幼稚一個手快塞嘴裏,宋小蔓不滿地抱怨他。
老管家看着看着,這兩人自成一幕,那畫面特別和諧,別人都不適合湊過去。
老管家默然一笑,還真的很少能看見唐赫輕鬆的模樣,側過身,注意到沈憶柔過來了,也同樣看着一個方向。
“沈小姐,你餓嗎,我這裏有兩份炒飯?”
沈憶柔搖搖頭,目光卻依舊落在長廊那椅子上,那兩人,很刺眼。
大概是因爲已經確定好了,明天早上給老爺子手術,治療方案下來了,大家也沒有昨晚那麼慌。
唐澤羿從家裏帶了些晚飯過來,唐家廚子做的,比較清淡,很符合他們的口味。
“看吧,我讓你別喫兩個包子了,喫撐了吧。”
宋小蔓接過唐澤羿帶來的晚飯,有一道鴿子肉炒飯很合她的胃口,她喫得麻麻香,還有家裏熬的雞湯喝了一大盅。
唐澤羿一想,大概猜到宋小蔓給了唐赫喫早上剩下的叉燒包,不由笑了笑,“今晚我守夜,你們兩回去喫,家裏還有飯菜。”
以唐赫的性格,他不太可能在這長廊椅子上喫飯,回去讓傭人碗筷都擺着好好地再用餐,這是他們的習慣。
唐赫倒是覺得看着宋小蔓這喫相,特別下飯。
然後,唐赫搶過宋小蔓捧着了那剩一半的鴿子肉炒飯,勺了一口,嗯,味道是不錯。
宋小蔓還沒飽,瞪他,“你自己回去喫,在走廊椅子上喫飯不符合你人設。”
唐赫看向她,說道,“等哪天,像你之前在劇組去跑龍套,捧着個廉價的白色飯盒,蹲在樹下,跟個農民工似的狼吞虎嚥的狠幹,你再來說我。”
宋小蔓被他牢牢記住了那狼狽的一幕,難得內心生出一點點羞恥心。
“那麼喜歡喫,賞給你。”她大方地說道,反正也搶不贏。
唐赫捧着剩下一半的炒飯,忽然有點沒胃口。
卻見宋小蔓很自然地勾着唐澤羿肩膀,兩人好像很熟悉似的,湊到耳邊說悄悄話,“不用擔心爺爺,醫院的治療方案還可以,我另外還找外援,很厲害的,去年救醒你的那神醫。”
唐澤羿一聽,先是驚訝,隨即也露出了笑容,“那太好了。”
唐赫聽不到他們說什麼,只見他們兩人勾肩搭背,有些不順眼。
這女人就是這樣,無論跟誰都很快熟悉起來,身邊朋友一大堆,她的性子跟楚然很像,永遠也不缺玩伴,即使一個人自娛自樂,也能高高興興一整天。
不是每個人都能這樣陽光明媚,唐赫就做不到。
已經確定了明天早上的手術,白天忙活了一天,晚上都早早入睡,宋小蔓懷疑唐赫今晚喫得有些撐,回到唐家後,唐赫拉着她到餐桌前,非要她陪喫,結果,這人晚上牀上翻來覆去,害她也沒法好好睡。
“我去給你大爺泡點消食的山楂水。”忍無可忍,她只好爬起來。
唐赫穿着深藍色的條紋睡衣,很居家,黑短髮有些亂,看起來他那白淨俊美的臉龐,有幾分慵懶。
他雙腿盤膝坐在牀上,望着那邊,給他煲山楂水的女人跑來跑去,他也不是喫撐了,就忽然有點想,存心折騰她而已。
當然,不能說出來。
“我要加糖。”唐赫不客氣地喊一聲。
大半夜沒得睡覺的女人脾氣暴躁,回頭罵了他一句,“你大爺啊。”隨即,跑進廚房去找冰糖。
可憐宋小蔓睡了不到三個小時就要爬起來,清晨5點,唐老太太很迷信,她昨晚格外鄭重的吩咐,一定要準點到祠堂去上香,祈禱着老爺子手術順利。
宋小蔓當時就想說,她的身份恐怕不夠資格到祠堂上香,但看見唐老太太這麼認真地交待自己,她也不好拒絕。
不管怎樣,也就是祈求個心安理得。
早上6點趕去醫院,7點老爺子手術,唐家所有人都在場,在手術室外面的等候室坐着。
唐赫也推遲了早上的工作,唐老太太還是控制不住有些紅了眼眶,緊捏着那串佛珠,嘴裏念念叨叨,以此緩和自己緊張的心情。
唐明遠之前有些精神狀態不太對勁,宋小蔓讓人給他來了兩針鎮靜劑,讓他睡了一天一夜,現在醒來,不知是不是藥物的副作用,他神情還有些遲鈍呆滯。
手術進行了大概四個小時,醫生走出來,說是手術很成功,現在就等老人甦醒,比醫生預估的甦醒時間要早,唐老爺子術後18個小時,他就睜開了眼。
老太太望着他,幾乎是喜極而泣,緊緊地握着老伴的手,兩位年過八旬的老人對視一眼,彷彿這一刻曾經多少矛盾和痛恨都放下了。
唐老爺子戴着呼吸機,意識還沒恢復清醒,他的神色顯露了些焦慮,像是急切地想要說話,卻又一時不能開口。
醫生們在唐老爺子甦醒的第一時間都跑了過來,檢查他的身體情況,見老爺子情緒有些激動,立即緩聲勸道,“老爺子,您現在情緒一定要平靜下來,有什麼事情過一陣子也能處理,現在自己身體最重要,全家都擔心着。”
唐老爺子似乎能聽懂這話,原本焦慮揮動的手,也放下來,像是眼皮無力,緩緩地閤眼休息。
老太太見老伴又睡了過去,立即緊張地詢問醫生。
“沒事,讓老爺子再休息幾天,大概是心裏有事情牽掛着才提前醒來,讓他多休息多睡覺,別急,一定要注意情緒……”
護士小心翼翼的給檢查老人手上的鍼口,記錄登記血壓心跳指標,老太太在病牀前坐了一會,也被勒令離開這重症監護室,病人更需要安靜的休息。
老太太被醫生趕出病房後,立即拿了手機給宋小蔓打電話,讓她立刻馬上到祠堂裏給祖宗上香,感謝祖宗保佑。
宋小蔓一聽,表情大喜,爺爺這麼快就醒來了。
之前沒什麼誠意,現在去上香也顯得格外鄭重。
醫生說了,病人剛醒,即使多麼急切,也要等到隔天早上再過來探病,於是一衆人被打發走了。
宋小蔓有點耐不住性子,今晚輪到她在牀上翻來覆去睡不着。
可唐老爺子比她更加耐不住性子,心裏有一件事記掛着,半夜,再次睜開眼時,老人嗓子乾啞開不了口,指揮着巡房的護士拿來筆和紙,老人的手蒼老無力,寫的字顫巍巍,可筆劃都很鄭重。
【唐赫永遠是我唐家的親孫】字寫得歪歪扭扭,卻能認真看出這句話的意思。
當護士將本子交給唐老太太時,老太太一時沒看明白。
呂姿和範雨捷都在醫院陪着老太太,自然也是第一時間看見了老爺子迫不及待這段字跡,兩女人心裏都有些古怪。
‘唐赫永遠是我唐家的親孫’爲什麼要強調,老爺子這是怎麼了,要表達什麼。
老太太嘴裏嘟囔着,老頭是不是昏睡一段時間腦子不清醒了,寫的話像是胡言亂語,好歹也是老爺子親手寫的字,老太太很珍惜地收起來,打算等過幾天老頭腦子清醒了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