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澤羿在自動販賣飲料機裏買了很多咖啡，走過來，遞給了宋小蔓和唐赫兩杯，宋小蔓朝他點點頭，接過，漫長的深夜，全家在病房外低垂着頭等待着。
那邊的唐明遠看見唐澤羿與他們親近，不知哪條神經又抽了，一個快步跑過來，大家都低垂着頭，唐赫手上的咖啡拿的不穩，就這麼突然一拍，咖啡倒撒了一地。
唐明遠臉上怒氣衝衝還罵了句，“你沒資格在這裏。”
熱燙的咖啡大部分都撒在了地上，還有些溼了唐赫的西褲，宋小蔓見狀臉色也不太好，正要開口罵他別發狗瘋。
那邊一直格外冷靜的老太太卻是先發話，帶着怒氣喝斥，“明遠，這裏是醫院，你爸還在裏面躺着。”
老太太一向最疼愛唐明遠這草包兒子，很少用喝斥的語氣。
老爺子出事了，在這裏老太太的輩分最大，說的話最管用，“醫生都說了，現在老頭一時半會不能做手術，他腦出血，那血量停了估計至快得明天。別一家人都在這裏坐着，明天還要忙。”
說着，這鬧騰了大輩子的老太太，忽然靠譜了一回，神色嚴肅的看向了宋小蔓和唐赫，“你們兩先回去休息，明早再過來。”
老太太難得跟唐赫多說了幾句，帶着一種語重心長的叮嚀，“唐赫，你爺爺這是一定要封鎖消息，這件事情你應該懂的，醫院這邊你不用操心，現在集團那邊只能靠你了，你要穩住集團，顧全大局。”
唐明遠像是碰到了什麼禁忌一般，大吼一聲，“現在情況特殊，更加不能把集團交給他。”
老太太皺眉看向這唯一的兒子。
卻聽到唐明遠對着唐赫惡狠狠地罵道，“現在心裏肯定特別高興吧，就連我也奈何不了你，一旦老爺子出事了，整個集團整個唐家的家產都是你的……”
就在大家錯愕着唐明遠說出這麼犯渾的話，宋小蔓暴脾氣忍不住了，她一個起身，衝過去，推了唐明遠一把，她力道大，唐明遠因爲情緒過於激動腳下虛浮，被她猛地一推，身體後仰，他那後腦袋重重磕到牆壁上，疼地他立刻呲牙裂齒。
“你、你這個外姓人，你敢——”唐明遠立刻就氣瘋了，破口大罵，掄起袖子似乎想要打人。
“我外姓人怎麼了，你這條瘋狗才最應該滾，只知道用嘴巴罵罵咧咧，出了事情就會怪罪其它人，唐明遠，你這草包最應該滾，爺爺要是看見你，也會生氣心情不好。”
宋小蔓忍了這草包一個晚上了，她瞪着眼前唐明遠，聲音冷硬地警告他一句，“……爺爺昨天明明還好好的，這莫名其妙，因爲情緒激動腦出血了，是不是你，是不是你說了什麼不中聽的，把爺爺氣地……”
宋小蔓這話，一語戳中。
唐明遠大概是心虛，他眼瞳微睜，沒有動作，嘴上卻說着，“不關我的事，是唐赫，是唐赫把老爺子氣地腦出血中風了——”
這話聽起來狡辯，像是底氣不足，吼得特別大聲。
宋小蔓冷冷橫了他一眼，“呵呵，當大家都跟你一樣腦殘腦智障，你一個大男人沒有半點擔當，活得跟個女人一樣娘娘唧唧，一天到晚沒有半點貢獻，還要拖後腿，爺爺看見你就煩。”
宋小蔓雖然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但肯定跟唐明遠這草包有關，她抓起椅子上一杯冰凍橙汁朝唐明遠的臉上潑過去，咬牙切齒，“如果爺爺真的是因爲你氣地腦出血中風出了事，我就打死你。”
“你、你”唐明遠被果汁潑了一臉，先是一臉不敢置信，竟然敢對自己動粗，對上宋小蔓那猙獰的表情，猛地覺得就算不是打死自己，她也絕對不會輕饒，宋小蔓出身貧寒，卻一直脾氣大地很，是個瑕疵必報。
有那麼瞬間，唐明遠這草包竟有些怕她。
宋小蔓真的什麼都幹得出來。
唐明遠對上宋小蔓那烏黑清冷的眼睛，不知是心虛還是怎麼的，拿了幾張紙巾，潦草地擦了一下臉上的果汁，憤恨地進了洗手間也沒再追究，不再吵鬧了。
宋小蔓和唐赫聽從了老太太的安排，他們先回唐家休息，明早再過來。
這老太太平時作天作地的吵鬧，這次臨危不懼，如此冷靜，倒是讓宋小蔓有些大開眼界。爺爺還沒開始手術，現在是昏迷了，估計還得拖個幾天，合理安排人員很重要，乾焦急也沒用。
“餓不餓？要不要喫東西？”
“你睡不着也要在牀上躺着。”
唐赫跟她一起回到唐家老宅，大概是心理原因，總覺得整個屋子空落落的，家裏的傭人給準備了些夜宵，唐赫坐在餐桌前，卻沒有動筷子，宋小蔓平時也不是個溫柔體貼的，她皺了皺眉，勺了一碗他平時喝的小米南瓜粥到他面前。
她態度稱不上溫柔，有些兇，“快點喫。”
唐赫仰起頭朝她看了一眼，宋小蔓則不會講什麼好聽的話，而是直接瞪他。
唐赫拿着湯匙機械的喝着那碗小米南瓜粥，沉默不語。
給唐赫拿了一套睡衣，給他調好了熱水，然後把人推進浴室。
她發現了一個規律，唐赫每次情緒低落時，他都會變得特別‘聽話’，也有可能是她比較兇，她讓幹什麼，唐赫也就乖乖去做。
沖洗了溫水之後，唐赫從浴室裏出來，他那張緊繃的臉色似乎有些緩和，他的黑短髮被水沾溼了些，宋小蔓把他摁在牀上，拿吹風機給他吹乾，唐赫性格清冷，強勢，可他的頭髮卻很軟。
宋小蔓也進入浴室，快速的衝了個澡，花灑的溫水澆在身體上，緊繃的神經會不由自主的放鬆下來，長吁了一口氣。
心裏在想着，萬一唐爺爺那病情真的嚴重，她就算是撒潑打滾，各種手段也要抱着白鬍子的大腿，讓白鬍子去給唐爺爺救命。
花灑的水流嘩嘩譁，她莫名地想起了今晚唐明遠說的話，‘不關我的事，是唐赫害了老爺子’，這話，她一個字也不信，但又覺得，事有蹊蹺。
唐赫今晚的情緒特別壓抑，特別陰沉。
不管怎樣，抓緊時間好好休息，明天估計還得忙活，她就是那種不喜歡往心裏藏事的人，有些事情想不通就索性拉倒，宋小蔓往牀上一躺，很快就入睡了。
而唐赫卻永遠做不到她這樣，躺在牀上，卻無論如何都睡不着。
腦子裏有太多的東西，越想越清醒。
他側過身，目光落在枕邊女人那安靜的睡顏，看了許久，心口有些話溢出，“如果我不是唐家的少爺，如果我一無所有……”
唐赫自嘲一笑，不是如果，他本就一無所有。
當晚，唐赫想了很多，小時候那些不願意回憶的，長大之後性格孤僻清冷。
其實這麼多年來，像唐明遠那樣罵他，說些難聽的話，他更容易接受，反倒是爺爺對他那麼好，他心裏不舒服。
宋小蔓睡覺沒有開燈的習慣，她說，有燈影響睡眠質量，也就因爲她不怕黑暗纔會這樣說，他則相反，他那麼大個人卻怕黑，從小就習慣開着燈，這樣纔有安全感。
臥房靜謐，唐赫側睡着，他修長手指捻着宋小蔓的長髮，像是無意識地動作，一下下給她梳理長髮，深沉的夜，沒有開燈，如果她在身邊的話，他也不怕黑。
唐赫也不知是怎麼睡着地，大概是很晚才入睡，當宋小蔓醒來時，睜開眼，唐赫俊美好看臉龐，低低呼吸，眉目略顯得疲憊，她微微一怔。
她不像唐赫總是有那麼心事重重，如果不是沈憶柔，她可以活得更加鮮明自在，因此她總是不能理解唐赫這樣的人，也不理解沈憶柔這豺狼野狗爲何這麼貪婪這麼狠心。
如果是以前的她，她不會喜歡唐赫，她覺得唐赫事多，麻煩，還不如楚然那樣直直白白，可是相處久了，又控制不住地靠近他，想了解他。
她動作輕緩地起身，忽然牀上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宋小蔓瞥了一眼，唐赫的手機進來了一則新短信，似乎是他認識的朋友發過來的，【你爺爺之前鬧彆扭，要住進醫院來，正好跟我家老頭有伴，沒想到真病危了，幸好在醫院搶救及時，我帶了幾個專家開會了，我們肯定會盡力】
看樣子，唐赫早就安排好了。
包括之前唐爺爺鬧彆扭裝病住院，他就已經聯繫好了醫院裏的人。
又想起昨晚唐明遠說的那難聽的話，範雨捷說了幾句風涼話，都在努力表現孝心，卻只是用嘴巴講。
“小啞巴。”她情緒複雜地罵了句。
唐赫什麼都不說，整天喫虧，她記得很久以前發生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