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五天了。
宋小蔓沒有回唐家,沒回公司,打過去的電話全部石沉大海。
宋小蔓故意遠離他們,而唐家卻是被鬧得天翻地覆,尤其是唐老夫人從寺廟趕回來後,得知了所有事情的前因後果,先是跟老爺子大吵一架。
每天惡狠狠地瞪着門口等宋小蔓回來,大罵,‘她就是高僧所說的妖祟,必須除掉她。’
老太太那撒潑的脾性,沒人敢勸,越勸她冷靜,罵地越兇。
導致了整個唐家這幾日惴惴不安,家宅不寧,喫飯喝茶都能聽到老太太在罵,唐明遠和呂姿這些兒子媳婦只能跟着受累。
“讓她滾出bty集團,滾出整個晉北,別讓我在晉北看見她——”
這天,唐明遠怒氣上頭逮着集團人事經理直接下命令。
唐明遠不僅要趕走宋小蔓,還要讓她無法在晉北找到任何工作。
就像母親所說的,宋小蔓這外姓的就是個禍害,一會兒說自己懷孕了,一會兒又說沒懷孕,把他們唐家當猴耍了,最可恨的是老父親還一次次縱容偏袒她。
唐澤羿身穿着bty集團基層的黑色制服,剛好到送文件過來,撞見了父親和人事部門交談,他語氣有些急切地開口,“爸,這事還是等小蔓回來了,問清楚了才處理吧。”
唐澤羿這枯瘦植物人身板經過一年調養,現在看起來還算精神不錯,氣色還有些青白,不再爬樓梯就氣喘,身體也漸漸好轉。
唐明遠向來最疼愛自己這溫和聽話的大兒子,原本是安排了唐澤羿直接進集團核心部門,拗不過兒子執着要從基層做起。
每每看着唐澤羿弱不禁風,清貴少爺的模樣,想想兒子前些年躺病牀上受的苦難,說話聲音也不敢大聲。
唐明遠放緩了聲音,“……澤羿啊,那女人的事情你別摻和,宋小蔓這樣貪慕虛榮的女人,就是想千方百計嫁入我們唐家……”
“我們都知道她居心不良,可你爺爺偏偏一心護着她。”說到這事,唐明遠忍不住咬牙。
老爺子對自家親兒子親孫子都沒這麼偏袒,真是越想越氣。
唐澤羿嘆了口氣。
他視線不自覺地看向這寬敞過道盡頭的總裁辦公室,那是他三弟唐赫的辦公室,唐赫身爲bty集團全球ceo,手下區域總裁和經理數不勝數,肯定閱人無數。
“……這是三弟的私事,還是留給三弟自己處理吧。”
唐澤羿低低說着。
他不認爲他三弟唐赫是個容易被欺負的人,如果真的受騙了,可能是他願意而已。
“……爸,回頭去看幾年前那些曾經如日中天的大家族都開始漸漸衰敗了,三弟這些年爲了bty集團付出了很多,我們現在唐家財富地位,很大部分都是他的功勞。”
唐澤羿失憶了,他不太理解父親爲何不喜歡唐赫,他這個三弟確實厲害。
宋小蔓的事,只要是唐赫自己願意的話,就算是被騙了,那也不過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他們這些旁人還是不要插手。
而且,他覺得,宋小蔓不像是那種愛慕虛榮的女人。
唐明遠看着大兒子一句句給三兒子幫腔,心裏氣悶,這兄弟情深真是讓他頭痛。
對着病弱的大兒子不敢說重話,免得情緒上頭影響病情,只好臭着一張臉,不情不願地讓人事部門不斷地打電話催促宋小蔓那妖女回來交待清楚,再處理她。
“澤羿,以後離宋小蔓遠點,不是什麼好貨色,反正我們唐家容不下她,想嫁進唐家,沒門——”
許多小道消息不徑而走,傳遍了整個bty集團,甚至一些外網在有關唐赫財經帖子後面都有人留言關於大名鼎鼎赫總被一個剛畢業女大學生戲耍。
身爲首席大祕書的amy刷到這些流言八卦,只感覺有些心驚肉跳。
媽耶,要不要這麼刺激啊。
竟敢騙了他們赫總,假懷孕。
宋小蔓這老六,真是氣死她了。
“幹了壞事自己躲起來,有沒有想過我啊啊啊啊”他們這些無辜可憐的貼身下屬隨時會被遷怒的。
amy私下給宋小蔓這始作俑者發了幾十則短信,威脅嚇唬讓她滾回來。
最近幾日,唐赫很沉默,雖然還沒有殃及魚池殘害他們,但唐赫氣場就很低壓,害他們個個提心吊膽。一羣高層近臣原本想着,唐赫出差去國外放放風散散心,果然今天唐赫還特意把出差的事務都推遲了。
唐赫陰沉着臉,拿低氣壓折騰他們這些無辜可憐的打工人。
amy等人的怨念極深,有些人已經忍不住在小羣裏破口大罵,‘宋小蔓就是古代那種禍國的死奸妃,害得民不聊生’。
又是平時這些傳出去的流言八卦很快會被公關處理掉,但是這次唐赫沒有特意吩咐,他沉默地開會,沉默地審閱項目,每次聽到了吵吵鬧鬧關於‘宋小蔓說謊懷孕就是爲了嫁入豪門之類的消息’,他脣角都忍不住上揚起譏笑。
唐赫比任何人都清楚,宋小蔓她從來就沒想過要嫁給他。
她如果是愛慕虛榮,他可以給她錢。
她如果想嫁豪門,他可以帶她去領證。
——事實上,她什麼都不要。
‘我根本就沒有懷孕。’
‘知道這小瓶是什麼嗎?’
‘瓶子裏全是避孕藥。’
唐赫靜默地坐在椅子上,手握着鋼筆,看着項目合同,卻心不在焉地想起了那天她冷酷無情所說的話。
他手上的鋼筆原本要簽名,卻因爲情緒波動,猛的一劃,這合同紙算是報廢了。
篤篤篤——
辦公室的房門被敲響,隨即一道美麗的身影走了進來。
周子棋剛從魏西出差回來,順利地完成唐周兩家合作,她心情不錯地推門進來,卻看見唐赫一臉陰鬱。
“……赫總,有什麼事能把你難住了?”周子棋語調輕快地調侃一句。
自從上次跟唐赫聊到解除婚約的事,他那麼堅持,她也看清了。
她與他訂婚一年,雖說是爲了商業利益,但她們郎才女貌,應該日久生情,兩人出身性格也相投,肯定能水到渠成,沒想到,唐赫從開始到結局都不給她任何機會。
反而唐赫爲了一個宋小蔓,加快兩人的項目,就這麼迫不及待地想要明媒正娶那個女人進門。
她堂堂周家長女,才貌也算得上是一城絕色,竟然每次遇上宋小蔓都碰壁。
現在周子棋也算是釋懷了。
她不是輸給宋小蔓,只是唐赫要她輸。
愛而不得,她再不願意,唐赫也會用其它手段解除婚約,爲了自己最後的一點體面,周子棋也只能笑着答應,明天就是他們出席記者會解除婚約的日子,她特意回來。
然而,周子棋沒想到,終於擺脫她,給另一個女人名份了,唐赫竟然情緒很差。
她仔細地打量了唐赫俊美的側面,臉色有些青白,他那雙深沉的眼眸甚至有些疲憊的紅血絲,似乎這段時間突生什麼事,讓他日夜操心,不得安眠。
“赫,發生什麼事了?”周子棋以好友的語氣詢問。
公司上的事情都進展的很順利,唐赫很少會爲公事煩惱。
那麼,也就是那個女人,宋小蔓。
“你跟宋小蔓吵架了?”她儘量語氣平靜地問了句,眼底閃過一抹苦澀。
周子棋無論如何都想不明白,宋小蔓她憑什麼,憑什麼啊。
唐赫依舊緊握着那個鋼筆,筆尖狠狠地在合同文件上劃過,廢了這一份合同,卻還是僵着保持這個動作,低垂着頭,他黑色細碎的前額的發遮了他深沉的眸光,似有所思。
周子棋不知爲何,心口被揪着痛了一下,她從未見過唐赫這樣一副頹敗,自暴自棄,受傷的模樣。
唐赫生得五官俊美好看,身材又好,平時冷冷清清地對待人有些涼薄,雖然連自家人也不太親近,但他對人有基本的尊重,談公事,乾脆利落,他很少有額外大起大落的愛恨情仇的情緒波動。
這樣的男人肯定是耀眼的,可也沒想過唐赫有這樣消極情緒的一面,一下子讓周子棋覺得,她好像沒有深入瞭解過唐赫。
這一眼就讓人明白,這平時雷厲風行,待人清冷疏離的男人像是受傷了,露出了他難得的脆弱無助。
好想靠近他。
好想走過去,緊緊擁抱他。
周子棋怔怔地看着他,內心有許多想法,卻始終沒敢向前邁步,因爲唐赫不喜歡別人跟他親近,就連他的親生母親呂姿也不行。
“或許你不懂,女人都容易喫醋。”
“……是不是宋小蔓鬧着要我跟你立即撇清關係?赫,你可以向她解釋,其實一開始你就可以告訴她,我們之間清清白白,免得她誤會。”
周子棋沒有靠近他,而是努力地保持着端莊,像一位老朋友爲他解惑。
等唐赫緩過神來,擡頭看向她,兩人之間的對視,沒有情人間的曖昧纏綿,反而是理性的審視思考。
“明天唐周兩家解約婚約的記者會,取消。”唐赫緩緩地開口,聽不出喜怒。
倒是讓周子棋大喫一驚。
還沒反應過來,又聽到唐赫低低地說,“……不需要向她解釋,因爲她從來都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