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天沈憶柔崴到腳,從樓梯滾下來,結結實實地撞了後背淤青,額頭還磕到牆壁腦震盪,醫生建議留院觀察幾天。
唐藍藍沒去幼兒園,她這幾天一直在醫院陪着媽媽。
“爸爸、爸爸——”
唐赫推開病房的門,孩子從門縫中看見他,雀躍地跑了過來,撲抱着他的大腿。
沈憶柔坐在病牀上,穿着粉色條紋的病服,隨即也露出欣慰一笑,“過來啦。”
唐赫大手在孩子的腦袋上揉了揉,擡頭看見沈憶柔還穿着病服,“已經辦了手續了。”言下之意是現在就可以走了。
讓她去換衣服。
唐赫牽着孩子的小手,刻意迴避到病房的小茶几那邊等待。
沈憶柔那腳還有些不穩,一步步往洗手間去,原本想換下身上的病服,卻到洗手間門口有些水漬,身體後仰地摔了一跤,嘭地一聲,聽着就覺得痛。
唐赫和孩子連忙跑了過去,這時呂姿和唐明遠他們也正好過來,皺着眉,“怎麼了?”
呂姿將沈憶柔小心地摻扶起來,身上病服沾髒溼了大半,那手肘磕出了一道出血的口子,那腳又崴了一下,傷上加傷了。
呂姿雖然對沈憶柔這個兒媳不太滿意,性子中正,轉頭,指責唐赫說道,“……明知道憶柔腳不方便,她要換衣服,你也不知道過來幫一下,真是的。”
“媽,是我自己不小心。”沈憶柔向來對唐赫極爲維護。
“我沒事。”
她手肘和腳踝淤青腫了起來,還是忍着,露出勉強的笑容。
“媽媽……”孩子奶聲奶氣地哭腔看着自己媽媽受傷,很着急地拉拽着唐赫的大手。
唐明遠忽然冷冷地開口,“男人粗手粗腳的會做什麼,你幫憶柔把衣服給換了,叫個護士進來。”
唐赫被他父親唐明遠喊出了病房外,護士進去檢查了一下沈憶柔的外傷沒有大礙,呂姿幫忙換下她的病服。
“……你大哥最近身體康復的怎麼樣?”
兩父子在病房外沉默着,顯得有些生疏,唐明遠先開了口問道。
“記憶還沒完全恢復。”唐赫回答得很客套。
“你大哥這半年來一直偏頭疼都沒有改善,你找來的那些庸醫根本不頂用,你就不能給找個好的。”
唐明遠習慣性地命令口吻,帶着幾分責備他辦事不力。
唐赫低頭聽着父親抱怨,他沒回話,也不頂嘴。
這反而讓唐明遠看着心裏堵着一股怒氣,多少年來,他們兩父子就是這種相處方式,每次唐明遠都覺得自己身爲人父威嚴佔了上風,但事實上這個兒子從來不聽從自己的話。
“……你以爲你很了不起,所有人對你的恭維討好,也不過是因爲你是我唐明遠的兒子這層身份。”
唐明遠最恨其它股東和董事讚譽他兒子唐赫多有本事,對比起來,他這個父親顯得太過平庸。
“你那點能力算什麼,世界上比你有能力的人多的是,你只不過是運氣好。別仗着在集團那點權勢就想玩什麼花樣,我早就跟你講過的,將來bty集團是屬於你大哥的……”
他辛辛苦苦爲bty集團開江闊土,嘔心瀝血,也不過是爲大哥唐澤羿打江山。
唐赫擡眸看了一眼父親,他眼瞳太幽深陰冷,如同兩口枯井,就連陽光也折射不出一絲光芒。總叫人不敢直視。
唐明遠從小對就這個兒子特別顧忌和厭惡,尤其是他年紀小小就心機深沉。
“……唐赫,你千萬別讓我知道你暗底裏做出傷害你大哥的事,否則我立即讓你嚐嚐什麼叫從天堂摔到地獄。”
因爲懼怕自己兒子,所以習慣對他苛刻。
與往常的沉默不同,唐赫最近可能是被宋小蔓弄地煩躁不安,此時此刻看着眼前的父親,不由冷笑。
唐赫平靜地說出一句,“我一直都在地獄,我怕什麼。”
唐明遠神色恍白,內心深處生出一絲慚愧和恐懼。
病房的門被打開。
唐藍藍那小孩第一時間小跑出來,撲到唐赫懷裏,緊緊地擁抱着,“爸爸——”
“我不是你爸爸。”
唐赫聲音清冷,很意外地說了這句。
孩子驚嚇一般,揚起小腦袋,大眼睛望着他,一雙小手緊緊地抱着他這具高大的身軀。
孩子哭鬧起來,眼淚嘩嘩地流,“爸爸,別不要我,我會乖,我會聽話的嗚嗚嗚——”
“怎麼了?”
“孩子怎麼哭了?”
呂姿和沈憶柔隨後出來,而後聽到唐明遠惱怒地大聲喝斥,“……唐赫,你會不會說話啊,孩子纔多大,很多事情她不懂,就算你是個忘恩負義的東西,也不能這樣欺負我們家小孩。”
唐明遠的話很難聽,呂姿早已習慣丈夫對她兒子的苛刻,但同時似乎也聽出了這話裏有話的意思。
“到底怎麼了?”呂姿朝她兒子看去。
然而,唐赫跟母親也不親近,他低下頭,選擇了沉默。
唐明遠心疼小孫女,一把將孩子抱起,語氣不善地催促道,“瞎站在這裏幹什麼,回家去了。”
呂姿臉色不太好,也只好與丈夫罵罵咧咧地走在前頭,雖然說她與唐明遠相處不好,但吵架也算是溝通,她跟唐赫這個兒子連吵架的機會都沒有。
走在最後的沈憶柔悄悄地伸出手,緊握着唐赫那冰冷的大手。
她是世界上最懂唐赫的人,她懂他的難處。
“……赫,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她溫柔的聲音,像是輕哄嬰兒入睡的嗓音。
這些年唯有她心疼他,唯有她一直陪在他身邊。
“我沒事。”
唐赫將手抽了回來,他轉頭看了一眼沈憶柔,隨即說道,“我現在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