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守在這浴室門外,唐赫出來時,兩人又是兩目相對。
她吼,“趕緊走——”
他皺眉,“怎麼還沒換乾的衣服。”
幾乎是同時開口,唐赫動作快,將她推進浴室裏,“……把溼衣服脫掉,”說着,他找了件乾淨柔軟的大浴袍遞過去。
“要我幫你脫衣服?”見她遲遲不動作,唐赫像是很好心地詢問她。
宋小蔓不知道是喝了藥,還是太氣,臉頰有些紅,“滾——”很暴躁地甩上浴室的門,把自己身上溼衣服剝個精光,披上乾淨的白色浴袍。
晚上11點,超強颱風正在登陸,天地間變得一片昏暗無光,雲層翻滾,狂風驟雨。
Amy這16層的套房,客廳外有一處1米8寬的陽臺,那厚實的兩扇玻璃門被狂風吹得咣咣咣作響,玻璃外雨也砸得很兇猛,一片昏暗,視野看不清對面樓,聽着只有那刺耳的風聲鶴唳。
宋小蔓甚至有點擔心這玻璃門要是爆了怎麼辦。
她一直都是住獨棟別墅,沒有住過這樣的高層,這颱風帶來的狂風驟雨比想象中要猛烈。
更倒黴的是,這室內的燈光,突然一閃,全黑了。
“哎啊——”
“停電了啊——”
整棟樓尖叫聲此起彼伏,電箱跳閘,停電了。
一室的漆黑,更顯得外面的狂風驟雨席捲而來,像末日來襲。
宋小蔓穩住自己的心態,正想摸黑去牀邊找手機打開電筒模式,聽到室內有些異響,她緊張地扭頭看去。“你幹什麼?”
唐赫似乎是不小心踢了廚房的垃圾桶。
她找到手機,打開微弱的光源,剛走近廚房,便看見唐赫打開了煤氣竈,漆黑的室內,跳躍的火苗其實也顯得特別明亮。
她在這房子裏翻箱倒櫃,找了好幾把蠟燭,全部點上。
幾束微微的火苗,在這樣狂風呼嘯的環境下,像是給了人些許安全感。
“……你在廚房搗鼓什麼?把煤氣竈關了,找到蠟燭了。”這個惡劣天氣趕不走唐赫,她說話的語氣也不客氣。
唐赫似乎看着竈臺上的藥鍋好一會兒,白鬍子給她開的藥方,她睡之前煮的,還剩下半碗藥湯。
“看什麼看,又不是讓你喝。”
知道唐赫怕苦,讓他喝苦中藥跟要他命似的,像小孩非得又哄又纏才能小喝一口,還得給他大爺準備一顆糖。
他說,“我肚子餓。”
宋小蔓愣了,都幾點他還沒喫飯,打颱風了還來她這裏。
房子點了幾根蠟燭,映着微弱的火光。
瞧唐赫這模樣也是好笑。
唐赫那身死貴的西裝溼了,這單身女性的公寓當然是沒有適合他的衣服。
他披着一件藍色浴袍,雖說浴袍可以不分男女,但他牛高馬大穿着手袖就短了一大截,布料都不夠遮掩他的身軀,隱隱露出精壯胸膛和兩條大長腿。
唐赫穿得這樣彆扭,卻一點也不覺得尷尬,他淡定從容地很,自顧自地拉開冰箱,挑選食材。
Amy家沒有速食品,她飲食很健康,冰霜裏塞滿了青菜和肉類,對宋小蔓來講,連個方便麪和罐頭都沒有,就覺得有些不方便,在這裏住了一段時間,她都是點外賣,現在打颱風,外賣小哥也不願意送了。
唐赫很簡單地拿了姜蒜牛肉出來,將肉類解凍,切小塊,加了亂七八糟的調料姜蒜進行醃製,另一邊拿了口鍋,好像是打算煮牛肉粥。
她在一旁看着。
以前的時候,她就知道唐赫這位富家少爺其實是會下廚,當時挺驚訝。
他煮得比她好喫,大概是因爲唐赫做菜時有耐心,分步驟,那時,她一有機會就奴役唐赫做夜宵。
這麼些年過去了,搞不好也時常給沈憶柔、周子棋她們做菜。
宋小蔓鼻子嗅了嗅,這瀰漫在空氣中的牛肉粥的香味,肚子也有些餓。
她拿了兩隻大碗和筷子,在小圓桌面擺好,一副就等喫的樣子,唐赫剛一回頭,瞧見她在桌前坐着端端正正,似乎是氣笑,轉瞬間,內心裏卻忍不住流過些滄桑,這是多少年前想象的畫面。
“鹽放少了。”喫起來有些淡。
唐赫將那一鍋熱燙的牛肉粥直接端到桌面,她拿着大勺子,不客氣地就給自己勺了半碗,拿小湯匙舀了一些,吹了吹,立刻嚐了一口。
唐家自然是不需要他下廚,在外面更是直接訂餐,“有幾年沒碰這些鍋鏟瓢盆……”自然是生疏了。
宋小蔓表情有些意外,朝唐赫看了一眼,微怔神。
——沒給沈憶柔她們做菜嗎。
她收回目光,嘟囔一句,“我去拿生抽過來……”
他們就在這小圓桌上,面對面,宋小蔓低頭,拿小湯匙喝牛肉粥,味道挺香,擡眸悄悄地朝對面的唐赫看一眼,哪知,唐赫眼眸深邃也是看着她,四目相對間,她有點像作賊被人瞧見,立即又埋頭嚼牛肉。
小圓餐桌點了三根小蠟燭,微微跳躍的火苗,映襯着他們正安安靜靜地用餐,靜謐的屋內,而外面狂風肆虐,風吹着雨水撲打玻璃窗戶發出可怕聲音。
唐赫有一種奇怪的想法,似乎他們一起到了天的盡頭,只剩下他們兩人,他竟有些喜歡這種天氣。
外面的天氣肆虐惡劣,卻讓他的內心更加的安寧。
“我喫飽了。”宋小蔓收拾自己的大碗,似乎是故意提了嗓門,她不喜歡與他這種溫馨獨處的氣氛,有點彆扭。
外面的颱風天氣狂風呼嘯,更顯得這室內的靜謐,兩個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點了蠟燭,氣氛太過引人遐想,她緊繃臉色,將碗放回廚房,洗了把手。
進臥房裏,抱着一張大毛毯出來,“……你睡沙發。”她語氣生硬地說道。
唐赫其實也沒喫多少,也放下的小匙,看着她在客廳的長沙發擺弄,唐赫似乎是要話要跟她說,他有些急地站起身。
然而,唐赫披得是女性浴袍,本就小號很多,腰間繫帶有些鬆垮,他這麼突然一站起來,繫帶鬆開,身前敞開露了一大片,上半身胸膛,下半身也是什麼也沒穿……
“你、你這個暴露狂啊。”宋小蔓臉色微紅,抓起沙發的一個小枕頭朝他扔了過去。
唐赫低眸看了看自己,似乎終於有些覺得自己不太得體,繫緊了浴袍,再想跟她說些什麼,宋小蔓已經往臥房走去了。
她關上了臥房門,咔嚓一下,還將房門反鎖。
“……別反鎖。”
“反鎖上了,你裏面要是發生了什麼事,我來不及救你。”這強颱風天氣,唐赫不准她任性。
她就站在房門後面,一門之隔。
聽到他的話,她微微愣神,沒有感動,反而脣角揚譏笑,救我?
‘唐赫,你每次都選擇不救我。’她低低地自訴,明媚的臉蛋有幾分悲涼。
但最後,她還是將房門打開了一條小縫,這惡劣的天氣,她也不會鬧着玩,她還要留下命照顧好母親,又或許,內心還是願意相信唐赫。
宋小蔓將剩下的半碗中藥又一口灌下,一下子又來了睡意,躺在柔軟的大牀上,抱着被子,任憑外面山崩地裂,地老天荒,她都不管了。
她很快沉沉地入睡。
唐赫卻沒有睡意,他還有一件事要幹,動靜也不想太大吵醒臥房的女人,輕手輕腳地在這套房裏遊轉了一圈,之前看見她買的避孕T,她到底買來做什麼,要跟誰用這玩意。
她該不會真的弄了個男人……所以他車停在樓下,颱風襲來,雨水漫過街道,電閃雷鳴,狂風呼嘯,然後,看見她住的那套房玻璃爆了,當時什麼也沒想,卻跑了上來。
現在想想,唐赫覺得自己有些好笑。
雖說之前讓她別關臥房的門,說得很一派正人君子,但唐赫的腳還是忍不住走了過去,站在她牀邊位置,看着她抱着被子,輕輕地呼吸均勻,睡得很沉的樣子。
一張清脆的手機鈴聲,突然響起,唐赫好像是做賊心虛被嚇了一跳。
轉頭看去,那牀頭櫃,她的手機屏幕亮起,一通電話打了過來,屏幕顯示着暱稱【最親愛的】
唐赫對這個暱稱有些印象,是上次到寺廟上山,她跟對方聊天聊了幾個小時,掛斷電話的時候,她說話語氣都特別溫柔。
這電話是誰打來的?
唐赫正思慮着,拿起了宋小蔓牀頭的手機,剛想要接地,卻嘟地一下,掛斷了。
他皺眉,依舊有些不死心。
拿起宋小蔓的手機研究,卻發現她似乎非常提防別人查手機,竟然設計了好幾層密碼鎖,沒辦法打開她的手機。
這真是叫唐赫一下子爲了什麼叫做抓心撓肝。
有些氣惱地看向這牀上熟睡的女人,如果他立刻搖醒她,質問她,‘最親愛的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