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慕玥略顯緊張：“你能說話嗎？”
“玥兒……我以爲……再也見不到你了……”赤炎聲音嘶啞。
慕玥帶着幾分自責：“你不見的這幾天，我還以爲，你只是不告而別，沒想到，你遇上了這麼大的危險，早知如此，我就該分些心神去尋找你的下落。”
赤炎搖搖頭：“不能怪你，你沒看到我被瘴氣拖走的那一幕，你不知道我的處境，我體諒你。”
慕玥怔住：“瘴氣？”
赤炎虛弱的看着她：“你去了盡虛空之後，那魔君便跟白璟燃對峙，眼看魔君無法佔上風，可突然間，不知從哪裏捲來了一股龐大的瘴氣，要協助魔君擊破結界。我擔心白璟燃應付不來，於是上前跟瘴氣單挑。結果那瘴氣狡猾的很，一路把我拖到了京城郊外，我們決鬥了三天三夜，最後，我體力不支，被瘴氣重傷。”
慕玥聽得心臟懸起：“那你是怎麼逃出來的？”
赤炎接着道：“那團瘴氣本來要殺我，可就在最後關頭，京城的天象突然起了變化，頭頂那些烏雲全都消散，瘴氣似乎以爲情況要對它不利，當場嚇得撤退，我這纔有機會逃回來，我本想去白王府找你，可我又不想嚇着裏面那些下人，但我實在沒地方可去，只好躲到你的藥鋪裏。”
慕玥內疚不已：“我要是能早點來藥鋪，就能早點發現你了。”
“現在也不遲。”赤炎擠出一個無力的笑容：“你還是把我救了回來，慕大夫，你挺厲害的。”
他帶着半開玩笑的語氣，說話間忍不住劇烈的咳嗽起來。
慕玥急忙給他倒了一杯水，喂他喝下，輕輕拍着他的後背。
赤炎臉上多了一抹感動。
此情此景，彷彿讓他回到了千年前，他剛跟慕玥認識的時候，被天火給灼傷了。
當時，慕玥也是這樣溫柔細心的照顧他。
雖說慕玥那會兒還是一隻小狐狸，並不會熬藥和喂藥，不過，她每天都跑出去，用葉子裝了最新鮮的露水，銜回來給他飲用。
這份“滴水之恩”，赤炎一直銘記到今天。
他平時總是跟慕玥鬥氣，可心裏，卻從未真正怨恨過她。
赤炎幽幽道：“我又被你給救了，我已經記不清，我欠你幾條命了。”
慕玥淡然道：“記不清就別記着了，只要你還活着就好。”
赤炎看着她：“你說這些話，你那位夫君聽了，要喫醋的。”
慕玥面無表情：“他愛喫醋由得他去。”
赤炎眼神裏多了一些羨慕：“他也沒必要喫醋，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你喜歡的人，只有他一個。你從一開始，就只是把我當成一位故友，你從未認真把我放在心上。誰也沒法取代白璟燃。”
慕玥本來正在給他擰一塊手帕，聽到這話，手中動作一顫。
她很快恢復鎮定，回來把手帕敷到他額頭上：“你想多了，我對白璟燃沒有任何感情。”
赤炎視線筆直的看着她：“你還是老樣子，口是心非。”
赤炎笑了笑：“你要是對他沒感情，爲什麼要對他撒謊？”
慕玥眯眼：“我撒什麼謊了？”
“你之前在樓下跟他說的那些話，我都聽見了。”赤炎深吸一口氣：“你說，你不願意幫他找回金丹碎片，你明擺着是在騙他。”
“我沒有——”
赤炎打斷：“你就是在撒謊，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在來桃林坊的路上，提前把你飼養的夜鴞召喚了過去，讓它們去找尋金丹碎片的下落。我一直躲在桃林坊，夜鴞們從閣樓上飛出去時，我都看見了。”
慕玥頓時無話可說。
沒想到，她隱藏這麼深的心思，居然被赤炎給識破了。
赤炎無奈的看着她：“你既然在暗中幫着白璟燃，爲什麼不直接告訴他？你在明面上裝得對他那麼冷淡，有什麼好處？萬一他真的把你當成一個冷血自私的人，從此恨你怎麼辦？”
慕玥挪開視線：“這是我跟白璟燃的私事，你不要過問。”
赤炎安靜了半晌：“玥兒，有些機會，錯過了就是錯過了。你現在不跟他說實話，以後也許沒機會說了。”
“我要說什麼實話？”
“你喜歡他。”
慕玥站起來，有些生氣：“你要是再繞着白璟燃說個沒完，那你一個人待着吧，我沒空陪你。”
說完，慕玥轉身要離開房間。
赤炎叫住她，語氣低沉：“玥兒，我明白你爲什麼會這麼做。”
慕玥側過頭：“你什麼都不知道，就別亂說。”
“你錯了，你的心情，我一清二楚。”赤炎努力撐起身體，看着她的背影：“你之所以不肯承認你深愛着白璟燃，是因爲你在害怕。你害怕你愛他，但他卻不愛你，所以你乾脆不承認。你以爲，只要努力欺騙自己，就可以讓自己放下執念，可我告訴你，自欺欺人，只會讓自己更加痛苦。”
慕玥在袖中攥着拳頭：“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少來這一套，你聽懂了。”赤炎苦澀的笑了一下：“事到如今，我也不妨跟你明說了，一千年前，我就已經愛上了你，但我不敢直說，因爲我害怕，一旦我說出來，你就會看輕我，我更怕你會從此躲着我。”
慕玥詫異的看着他，萬沒想到他會說出如此直白的言語。
赤炎停頓了片刻：“你對白璟燃，也是如此吧？你在他面前裝的那麼高傲，可心裏卻覺得自己配不上他，所以你纔不敢輕易泄露自己的情意。你擔心，一旦被他知道你有多愛他，他就會看不起你，說不定，他還會利用你這個弱點，反過來傷害你。你內心充滿了懷疑和不安，因此你不敢朝他走近一步，你以爲，只要把他推開，你就不會喫虧了。”
“你表面對他說盡刻薄傷人的話，可私下裏卻爲他做出各種付出，你爲他隱忍那麼多，犧牲那麼多，卻什麼都不告訴他，這又是何苦？”
慕玥呼吸有些絮亂，但她強行讓自己冷靜：“赤炎，我勸你還是顧好自己，不要胡亂揣測他人。”
赤炎看了她一會兒，接着懶洋洋的躺回了斜塌上：“也罷！到最後，你要是永遠失去了他，可不要後悔。”
慕玥眼神陰暗，聲音變得很輕：“我寧可他恨我。這樣，等我要離開的時候，他至少不會受到任何傷害。”
赤炎的表情逐漸變得驚訝。
他瞬間明白了什麼。
“莫非，你已經決定好，此生不會留在人間，而是要返回天庭？”
慕玥沒接話：“現在說這個還太早，先找齊金丹碎片再說吧。”
隨即，她關上房門，站在走廊上，目光泛着一圈殷紅。
沒想到，赤炎那樣一個遲鈍的人，竟然把她看的如此透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