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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第107章(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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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堯闖進屋,開始了翻箱倒櫃,什麼東西都翻出來了,包括以前媽媽喜歡的首飾啊,耳環項鍊之類的,值錢的全讓他翻了出來。

    “住手。”蘇渺使勁兒拉拽着他,“你不要翻我的東西,這是我媽媽的!我媽媽唯一留下來的!”

    “好嘛,我不動你媽的,反正也值不到什麼錢。”

    徐堯徑直走進臥室,打開了衣櫃,發現裏面果然有幾件男人的衣褲,還有一件高定西裝,都是以前遲鷹住在她家裏的時候留下來換洗用的。

    “哇!這些就值錢了撒!”徐堯將櫃子裏男人的衣服全部取了出來,翻了翻牌子,“果然還是我女婿有出息啊!哈哈哈,讓他老丈人也穿穿名牌衣服。”

    蘇渺不顧一切地衝過來,緊緊地抱住了那件高定西裝:“你不要碰!”

    徐堯臉色沉了沉:“給我。”

    “這不是你的!你不能動!”

    “老子叫你給我!”

    他上前搶奪,蘇渺匆匆跑出了臥室,退後着來到了櫃子邊,“你生了我又不管我,你現在還回來做什麼!你曉不曉得你把我媽都害死了!”

    “我害死她?她給別的男人生娃兒死了,關老子什麼事!”

    “你當年讓她懷孕了,又不管她,你爲什麼要讓她懷孕。”蘇渺抱着西裝,滿眼血絲,歇斯底里地衝他吼道,“爲什麼生了我又不管我!”

    男人忽然陰鷙地笑了起來:“別說爸爸不管你,你上小學那年,我回來過你忘了。”

    “你…你回來過…”

    “我想帶你走,我想帶你去澳門過好日子,我女兒這張臉啊,將來能給老子掙個大前途,偏那個瓜婆娘攔着不讓,要是當初她不把你藏起來,你現在早就身價百萬千萬了。”

    蘇渺腦子裏的那根弦,徹底崩斷了。

    “那次…你對她…”

    “她就是欠艹,就是賤骨頭,一看就是缺男人,老子只好滿足她了撒。”男人滿臉自得,似還在回味。

    窗外的狂風暴雨吹進了她的心裏,吹的她的世界七零八落。

    她跌坐在了地上,就像牀邊的那個陳舊的布娃娃一樣,破碎不堪。

    男人見她沒了力氣,於是走過來搶奪她懷裏的那件高定西裝。

    卻沒想到,蘇渺竟然還死死地抱着它,就像纏繞的藤蔓,無論他怎麼拉扯,她都絕不鬆手。

    “啪”的一聲,他一巴掌扇在了她的臉上,打得她身形一偏,腦袋重重的地磕在了櫃子上。

    “敬酒不喫喫罰酒。”

    男人拿走了西服,而蘇渺乾枯如古井般的眼神,緩緩上移,望見了櫃子上的插花瓷瓶。

    那是媽媽最喜歡的瓷瓶。

    她是個很美好的女人,喜歡化妝、喜歡旅遊、喜歡拍照、也喜歡插花…

    不管生活多麼不堪,每隔三四天,她都要買新鮮的花朵回來,插在瓷瓶中,最喜歡的搭配就是百合與玫瑰。

    蘇渺說這兩種花特別不搭,但她說沒關係,這兩種花都能散發馥郁的香味。

    她希望家裏香香的,心情也很舒暢。

    她熱愛着生活,也向往愛情,但總是遇人不淑,受人欺騙…

    直到這一刻,蘇渺才全部回想起來,躲在衣櫃裏聽到的痛苦的哭喊,巴掌聲,母親的咒罵以及伴隨而來的更加劇烈的拳打腳踢。

    那個黑色的背影,當他轉過身…蘇渺看到了他的側臉,還有臉上的黑斑。

    宛如惡魔的烙印。

    媽媽一直都在保護她,她愛她勝過全世界。

    蘇渺看着那個將家裏搜刮一空、轉身出門的男人,緩緩抓起了瓷瓶,面對着他惡魔般的背影,揚起了手,用盡全身的力氣。

    最後,她眼睜睜看着鮮血從魔鬼的腦袋上涌出,宛如血紅的蜈蚣…蜿蜒而下。

    魔鬼,再也出不去了。

    ……

    遲鷹接到蘇渺電話之後,馬不停蹄地來到了原來的家裏,在大雨滂沱的巷子裏找到了蘇渺。

    大雨溼透了她全身,她已經嚇得不成人樣了,縮在角落裏瑟瑟地顫抖着。

    “遲鷹,我殺人了,我把他殺了。”蘇渺緊緊攥着他的衣袖,顫聲說,“再也不用害怕了,我媽媽也不會再害怕了。”

    “遲鷹,我殺人了,怎麼辦啊。”

    “我完蛋了。”

    分不清她臉上的淚痕還是雨水,或許都有,她絕望地攥着他的手,“我想和你結婚的,任何困難都可以克服,我什麼都不怕,可是如果他在的話…”

    “遲鷹,我把他殺了,怎麼辦啊…我完了。”

    遲鷹緊緊地將小姑娘按進懷中:“別怕,小鷹,好好說,到底發生了什麼?”

    “我爸…不,他不是我爸,他是個人|渣,是個混蛋!我把他殺了,給我媽媽報仇!”

    “他在那裏?”

    “樓…樓上。”

    蘇渺眼底的憤怒頃刻間變成了恐懼,緊緊地抱住自己,“流了好多血…他死了…”

    “你現在呆在這裏,我上去看看,好嗎?”

    “別、你別去!”蘇渺緊緊抓着遲鷹,“你不要去!求你了!我們在一起!”

    遲鷹用力地抱了抱她,壓低嗓音在她耳畔道:“小鷹,我會處理好這件事,不要怕,放心,什麼事都不會有。”

    蘇渺仍舊竭力地拉着他,但遲鷹還是朝着筒子樓走了過去。

    她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已經犯下了不可挽回的錯誤。

    除非時光倒流,否則…

    蘇渺狼狽地站起身,迎着暴雨,跌跌撞撞地走下了九十三級階梯。

    她念書的時候,每天數着階梯往上爬,她企盼着終有一日能真正攀上頂峯,能出人頭地,能“好風憑藉力、送我上青雲”。

    這一切,都開始於她年幼時那個噩夢般的下雨天,也將終結於這個下雨天。

    所有的痛苦、掙扎、矛盾、不甘…都將終結。

    蘇渺穿過馬路,跌跌撞撞地來到了嘉陵江邊。

    江流浩蕩,一往無前地朝着遙遠的遠方奔涌而去,最終涌向大海。

    江盡頭的大海,就是蘇渺渴望的終點。

    如果現實中,她永遠無法抵達夢想的彼岸,或許在她閉上眼睛以後…

    她闔上了眼眸,張開了雙臂,宛如迎接新生一般,正要投入了滾滾的嘉陵江中。

    一雙手從後面兜了過來,用力地將她攬回來,緊緊地圈入懷中。

    男人的嗓音嘶啞到近乎發狠:“你要去哪裏。”

    蘇渺回過頭,看到遲鷹英俊的面龐,一如少年時那般鋒利而漂亮,只是他眼底有些微血絲,臉色低沉着,緊緊將女孩攬入了懷裏,生怕一鬆手就永遠失去她,“哪都別想去,你是我的…”

    “遲鷹,我完蛋了。”

    蘇渺絕望地抱着他——

    “不知道該怎麼辦,你說我該怎麼辦啊。”

    “我好怕…我殺人了…”

    遲鷹沉默了很久,忽然道,“蘇渺,都是假的,房間裏沒有人。”

    “什麼,怎麼會…”

    “還記得嗎,許醫生說你有癔症。那個男人是你想象出來的,你很勇敢,小鷹,你一直很勇敢,你打敗他了,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人能傷害你了。”

    “不不,不會,我明明記得我拿起花瓶,我把他砸的滿頭鮮血,我親眼看到他倒在我面前…”

    遲鷹握住了她顫抖的肩膀,竭力穩住她,堅定地望着她的眼睛——

    “信我,一切都結束了。”

    ……

    蘇渺再度醒來,是在許醫師心理諮詢中心的催眠室。

    她躺在柔軟的黑絲絨躺椅上,茶几上點着安神的薰香,厚密的窗簾顯得莊嚴而靜穆,許醫師的臉上則永遠掛着溫和的笑意,給她帶來一杯溫開水:“還好嗎?”

    “許醫師,我剛剛是不是又…又進入催眠狀態了?”

    “嗯,這次不是回憶童年的內容,增加了部分臆想的畫面。”

    “所以,一切都假的,那個男人的死也…”

    “沒錯,這一次,你不再是如同小時候的袖手旁觀,你付出了行動。”

    “行動?”

    “兒時的小蘇渺,弱小無力,只能躲在衣櫃裏任由母親被欺負,這成了你心裏最不可言說的傷痛,所以你寧可遺忘。”

    許醫師嗓音柔和,“但是現在你長大了,有了力量,所以付出了行動,打敗了心裏的魔鬼。”

    “許醫生,你別騙我。”

    “你自己怎麼想呢?”許醫生將她的外套遞了過來。

    蘇渺穿上外套,搖了搖頭:“太真實了,我真的不知道,遲鷹呢?”

    “遲先生在休息區等你。”

    蘇渺只想快些見到他,匆忙地穿好外套,推門走出了房間,但心裏似乎還是有些疑慮。

    畢竟那樣的畫面…真的太逼真了。

    她現在都能感受到花瓶碎裂在男人頭上時候的那種震盪。

    她回頭望向許醫師:“這一切,都是假的嗎?”

    許醫師想了想,回答道:“現實和虛幻,就像鏡像的倒影。誰又說的清楚,人生在世歸根結底,究竟什麼是真,什麼是假。”

    蘇渺低頭想了想,嘴角綻開一抹美好的輕笑:“我知道什麼是真。”

    她擡眸望向對面落地窗邊的男人。

    溫煦的陽光斜斜地透過窗紗照入,男人側臉輪廓鋒銳如刃,眼窩深邃,漆黑的視線淺淡地停留在《國家地理雜誌》的頁面上。

    片刻後,輕鬆地翻頁。

    這麼多年,她在蘇渺心裏的感覺,卻一如初見。

    他是真的。

    留在青春歲月裏的那些美好回憶、這麼多年矢志不渝的愛意,都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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