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輕軌上,蘇渺添加了湯玥的微信,給她發了一條消息:“湯玥,我是蘇老師,這是我的微信號。”
湯玥迅速通過了蘇渺的微信添加請求,給她發來了一個很可愛的貓貓表情包——
“蘇老師好。”
蘇渺看得出來,這姑娘其實特別善良陽光。至少,比她當年那副“討厭全世界”的陰鬱模樣…好多了。
她很想幫她擺脫這種困境,不忍見這小姑娘一步步…變成曾經的自己。
渺:“湯玥,如果周怡璐他們再來找你,一定在第一時間告訴蘇老師,蘇老師陪你去報警。如果心裏不開心,或者有什麼想法,也歡迎給老師打電話,任何時候都可以,蘇老師手機一直保持開機狀態。”
湯玥大概沒想到自己會受到語文老師這樣的關注,畢竟蘇渺只是科任老師、不是班主任,這本就不是她的工作。
湯玥:“謝謝蘇老師,我…我會的,您放心。”
渺:“不要怕,好好地努力學習,去更高、更遠的地方,就能擺脫這些人,沒有任何泥沼能困得住你!”
湯玥看着這行字,莫名竟感同身受。
這不就是她一直以來的想法嗎,蘇老師怎麼知道?
湯玥:“嗯!我會的!”
放下電話,蘇渺感慨良多。
她現在這自暴自棄的樣子,真的太很不應該。回想被欺負那幾年,纔是真正的叫天不應、叫地不靈。
除了忍耐,沒有任何辦法。
她沒有被困住,已經掙脫出來了。當年高考,就算是嘉淇私高,都沒幾個考上北央大學的,連秦斯陽都沒考上。
藉着那陣好風,她飛上了青雲天,雖然比起遲鷹的天空,還差得遠,但她不是完全沒有進步。
如果沒有那個黑斑男人出現,她大概真的會和遲鷹結婚,成爲最般配的一對,讓全世界都羨慕。
可人生……就是這樣荒誕不羈。
蘇渺沒有回臨江天璽,而是回了自己的家。
不想剛走到樓下巷子裏,又看到了徐堯那惡魔般的面孔。
徐堯吊兒郎當地倚在牆邊,眯着眼睛,看着她:“乖女兒,回來了啊,我等你好多天了哦。”
蘇渺臉色冷了冷,就跟貓兒應激反應似的,全身汗毛都倒豎了——
“你又來做什麼!”
他臉上掛着無恥的笑:“給點錢嘛。”
“沒錢。”蘇渺斷然拒絕,錯開他,徑直朝着樓上走去。
“你不給我錢,我就只有找你那個富二代男朋友要錢了哦!”
“你找啊,你找得到就去找。”
“嘿,你以爲我找不到?我都打聽清楚了,他在京城嘛,什麼北鯤集團?你爸這幾年也沒白混,我也有不少朋友在京城,還怕找不到他?”
蘇渺步履驀然頓住。
“乖女兒,我是你的親爸爸啊,你要孝順我撒!”
徐堯朝着她走了過來,想拉她的手。
蘇渺敏感地甩開,後退了幾步,險些跌坐在樓梯口。
“我和他已經分手了,你找他也沒用,他不會給你一分錢。”
“是不是哦,這麼有錢的男朋友,你捨得和他分手啊?”
蘇渺眼睛都紅了,咬牙切齒道:“他把我甩了,我給他戴了綠帽,他恨我恨得牙癢癢,你敢去找他,仔細他揍你!”
“真的假的?”徐堯不太相信,“你玩的這麼野?”
她憤恨地瞪着他:“誰讓我是你女兒啊!”
“跟老子有個毛關係,還不是遺傳你媽那個騷皮子。”
蘇渺的手攥緊了拳頭,忍耐着翻涌的怒火:“我現在也沒有錢,你纏着我也沒有用。”
徐堯低頭點了根菸,無可奈何地看着她:“那你有多少嘛,隨便給點,你爸爸都沒錢喫飯了。”
“我沒有,一分錢都沒有。”
她匆匆忙忙地跑上了三樓,而徐堯也一路跟着她,來到了家門口,在她開門的間隙按住了房門:“你不給我錢,我今天就住在你家了哦。”
他嘴角咧着噁心的笑意,“不,不是你家,是我們的家。”
“你不走,我報警了!”
“警察來了也是這個理,你親爸沒地方住,你不該收留嘛?
蘇渺掙脫不過,只想趕緊打發了這個臭流氓,她手顫抖着拉開了錢包,從裏面抓出了僅有的幾張紅票子砸向他:“滾啊!”
徐堯慢悠悠地一張張撿起地上的錢,數了數,七百塊:“女兒,你打發叫花子哦,這點兒錢,能做個啥嘛。”
蘇渺喘息着,胸口起伏,竭力保持鎮靜:“我只有這麼多,我還是學生,一點積蓄也沒有,兼職的學校也還沒發工資。”
“那你什麼時候發工資嘛。”
“這纔剛開學,至少得下個月中旬。”
“好嘛,那我等你發了工資再來找你。”
男人將紅票子摺好揣進了兜裏,笑嘻嘻地離開了筒子樓。
蘇渺趕緊躲回了家中,將房門反鎖,背靠着房門,平復着胸腔裏劇烈的心跳。
她攥着手機,翻出了秦斯陽的手機通訊錄。
然而電話剛撥出去,她就用力地掛斷了電話。
不,秦斯陽知道了,那遲鷹就知道了,他不可能瞞着他。
屆時遲鷹會鬧出什麼樣的事,他的公司又該怎麼辦,蘇渺想都不敢想。
路興北呢?求他幫忙嗎?
更加不可以了。
如果蘇渺主動找了他,就意味着他們之間會有某種可能性…
蘇渺不想帶給他這樣的誤解。
她抱着膝蓋默坐四十多分鐘,總算心緒平復了下來,去超市裏買了些菜,回家隨便做了頓晚飯,湊合着吃了。
洗了澡,她早早地躺在了牀上,用被子將自己嚴嚴實實地包裹着。
只有在溫暖的被窩裏,她才稍稍有了幾份安全感。
未來會怎樣,她泥沼纏身的生活會怎樣,蘇渺已經不想再去想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
……
睡眠很不安寧,那個臉上長了黑斑的男人總是充斥着她的夢境世界,她拼命地奔跑着,想要逃離這可怕的夢魘。
可是每每回頭,他就站在她身後,衝她獰笑着,叫她“乖女兒”。
蘇渺驚叫着醒了過來,看着空蕩蕩、黑漆漆的臥室,冷汗直流。
她側身躺着,像嬰兒一般蜷縮着身子,抱緊了膝蓋。
小時候,她多麼渴望能見父親一面,多麼渴望有個男人能讓她叫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