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渺則四處尋找秦思沅:“你妹妹呢?”
“找她做什麼,愛去哪兒去哪兒。”秦斯陽修長白皙的指尖拎着酒杯,喝了一口,似乎也懶得管這個妹妹了。
蘇渺坐在他身邊,秦斯陽將酒杯遞過去:“我們喝一杯吧。”
“我不能喝多,容易醉。”
“一個人都能喝,怎麼,今晚不想陪我?”
“不是。”蘇渺接過了酒杯,和秦斯陽的杯子碰了碰,“謝謝你這一年的照顧。”
秦斯陽冷冷笑了笑:“你知道我心底一直喜歡你,但我們已經是不可能的關係了,永遠不可能,以後我是你的哥哥。”
“你喝醉了。”
秦斯陽又碰了碰她的杯子,蘇渺沉默地接過,仰頭一飲而盡。
“我只問一句,如果沒有遲鷹,沒有小姝,你會喜歡我嗎?”
蘇渺還沒回答,他又連忙打斷,“算了,這個問題挺傻的,我不想知道答案。”
微醺的醉意漸漸涌來,蘇渺的心熱熱的,她又不是機器人,怎麼會對這樣一份壓抑又熾熱的感情無動於衷。
她缺乏安全感,對任何確定無意的真心…都視爲珍寶。
“以前你跟我說,我和你們不是同一類人,學力、經驗、見識都和你們不匹配,我一直記着…”
話音爲落,秦斯陽輕輕給了自己一嘴巴子,偏頭望向她:“我嘴賤,行嗎?”
蘇渺笑了笑,繼續說:“你欺負我的時候,我討厭過你。你爲秦思沅出頭,弄壞我的毛筆那一次,我看見你把她護在身後,你知道我有多羨慕她嗎,有兄長真好,做錯了任何事都有人無條件、無底線地護着,真的好幸福啊。”
秦斯陽愧疚地望着她:“蘇渺…”
蘇渺搖了搖頭,打斷了他的抱歉的話語:“而這一年,你讓我真切地感受到了我當初豔羨的幸福,而且是雙倍的幸福。”
這一年,雙胞胎兄妹簡直像一對小金剛一樣擋在她前面,替她擋下了所有的流言蜚語和不堪的詆譭。
這是以前的蘇渺無論如何都想不到的事,不管過去她怎樣討厭他們,但現在都討厭不起來了。
“在這個世界上,你只有小姝一個血脈相連的親人,而小姝又是我和思沅唯一的妹妹,所以…”秦斯陽認真地看着面前的女孩,“你也是我的妹妹,我會像疼愛思沅一樣愛你,好嗎。”
蘇渺對他笑了笑:“那我豈不是會成爲這個世界上最最最最幸福的人。”
“那我就把它當成對我這個兄長最高的讚譽了。”
秦斯陽將女孩攬入懷中,用力地抱了抱。
他身上散發着淡淡的檀香氣息,是他房間常薰的那種味道,悠遠、古意,給人一種沉穩而安心的感覺。
見這倆人擁抱,以段橋爲首,班上幾個不懷好意的男生開始起鬨:“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秦斯陽白了他們一眼,叫他們閉嘴,男生們便將他拉過去唱歌。
蘇渺也不再覺得尷尬了,說開之後,她和秦斯陽之間的關係就徹底迴歸了正常,再也不會有尷尬了。
秦斯陽唱完歌,回到了她身邊,喃了聲:“我唱歌不好聽。”
“沒有呀,我覺得特別好聽,你聲音很溫柔。”
過了幾分鐘,蘇渺鼓足了勇氣,終於還是試探性地問:“秦斯陽,我如果填報北方的學校,最好的那一所,我能…見到那個人嗎?”
這是寒假那次以來,她第一次提及遲鷹。
如果她不提,秦斯陽都差點以爲她走出來了。
秦斯陽想了想,對她道:“蘇渺,志願的填報參考你最想學的專業,不要考慮任何其他因素,因爲未來…真的很漫長,不要爲任何人而改變你人生的方向。”
蘇渺沉吟片刻,點點頭:“你這樣說,我就明白了,謝謝。”
秦斯陽不再打擾她,讓她一個人靜一靜,坐到段橋那邊,和他們玩起了骰子。
蘇渺端着杯子,有一搭沒一搭地喝着。
她明白了,那個人不會回來了。
……
那是蘇渺第一次喝酒喝到斷片兒,真的好輕鬆啊,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卸下了高考的重負,媽媽的期待,還有她自己對自己的期許…她輕的幾乎要飄起來了。
從洗手間出來,昏暗的走道里,好想有人在抓她的衣服:“哇,這幺妹兒好乖啊!”
“去哥哥的包廂耍一下子撒。”
“走開!”蘇渺使勁兒地掙開,“滾蛋!滾開!”
“還兇哦!”
她努力朝着班級聚會的包廂跑去,然而那道玻璃門分明近在咫尺,卻又是那麼遙遠,她的世界天旋地轉,門也在旋轉。
混亂中,她只能竭力推開那雙噁心的“鹹豬蹄”:“放開!我同學就…就在那邊!”
“陪我們耍一下嘛。”
忽然間,她感覺手臂一鬆,慣性使然,蘇渺跌跌撞撞地靠在牆邊,險些摔跤。
暈暈乎乎中,她似乎看到一抹凌厲的黑色身影,將那人揍翻在地,接着又是幾拳頭砸下去,出拳的力道和戾氣,令人膽寒。
小流氓被揍的慘叫了幾聲,跌跌撞撞地跑走了。
蘇渺看不清那抹黑色的身影,她下意識地伸手去抓他,他卻離開了,朝着走廊盡頭走去。
她心頭一空,嘴裏囫圇地說些醉語,卻不知道在說什麼。
就像在夢境裏,像無頭蒼蠅一樣東闖西顧,拼命奔跑着去尋找一星半點遙不可及的光。
“別走。”
她追着他到了酒吧大廳,大廳裏有很多人,菸酒味混雜交錯,一道道黑色的宛如鬼影一般的陌生人在她眼前晃悠。
她再也追不到那個人了,蘇渺跌坐在了冰涼的地上。
而就在這時,那道影子撥開人羣,蹲在了她面前,很無奈地將她扶了起來。
熟悉的氣息撲面而來,縱使她什麼都看不清,但味道卻異常敏銳。
那股清甘又凜冽的薄荷香,是她夢裏千迴百轉縈繞不散的味道。
蘇渺抱住他,就像抓住一隻麻雀,用力到幾乎要將它掐死一般。她踮起腳想吻他,但看又看不清楚,好像吻到鼻子了,又像眼睛,她不顧一切地親吻着…尋找着記憶裏的柔軟的薄脣。
終於,少年再也控制不住,將她攥到了走廊裏空無一人的包廂,重重地將她抵在牆邊。
兩個人的呼吸都很滯重。
門外有同學出來尋找蘇渺,想叫她一起去跟班主任敬酒。
蘇渺被男人按在了牆邊,她低頭,看到少熟悉的手正剋制地把玩着她腰上的蝴蝶結,一下,又一下。
“說,吻我。”
他嗓音沙啞低沉,試探性地湊了過來。
蘇渺眼淚淌了下來,急促地呼吸着:“遲鷹,吻我。”
下一秒,他覆上了她的脣,親吻着,似乎還不夠,靈活地撬開了緊咬的貝齒,探入尋找着溫暖的舌尖,抵死交纏。
這樣熱烈的親吻還伴隨着劇烈的抽泣、壓抑、絕望、不甘…或許還有忍耐到極致的思念和強烈的恨。
蘇渺咬了他,他也如野獸般與她角力撕咬了起來,手不安分地捧住了她的口口,女孩發出一聲很輕的嚶嚀,他立刻下移,落在了腰間。
無師自通的熱吻不知道持續了多久,大概一直到她酒意漸漸的消散。
“我要去京城了,我不是去找你的,你算老幾,我怎麼會找你。”
“很好。”他嗓音低啞,“願你前程遠大。”
“我會忘了你,說不定我會和路興北在一起,我會和他接吻,跟他…”
遲鷹驀地握住了她的手,很用力,用力到就像捏死一隻小動物,讓她指骨生疼。
她在等他說出威脅的言辭,哪怕只是一句:“你敢。”
但他終究什麼也沒說。
“混蛋!”蘇渺歇斯底里地喊叫了起來,“爲什麼夢裏你還要糾纏我,你滾遠些啊,我配不上你,你太他媽高貴了。”
“你不要我,你回來幹什麼啊!”
她扇了他一耳光,然後又吻他,又踹他,又擁抱他。
他竭力地安撫着,撫摸着她最敏感的角落。
“小鷹,畢業快樂。”
……
後半夜,秦斯陽在隔壁包間找到了蘇渺,她倒在沙發邊,睡得昏昏沉沉。
秦斯陽拍醒了她:“怎麼睡在這裏?”
蘇渺醒過來,酒意散了大半,揉了揉腦袋:“我好像夢到遲鷹了。”
“是嗎?”
“不、不是夢,我和他接吻了。”
秦斯陽看着小姑娘柔美的脣上嫣色的口紅,精緻得像是剛剛塗上去一般,絲毫沒有被肆虐的痕跡:“睡醒了就跟我回家吧。”
蘇渺攥住秦斯陽的衣袖:“你告訴我真話,遲鷹是不是回來了!”
“沒有,我不知道他在哪裏,你只是做夢了。”
蘇渺茫然地站起身,有什麼東西從她胸口掉了出來。
她低頭將它撿起。
那是一支盛開得嬌豔欲滴的珂賽特紫玫瑰。
……